施悌大叫一聲,雙手奮力將長弓擲向敵將,同時用力翻身,向側面跳開。他雖然擔任佐軍司馬的文職,但行伍出身,日常的軍事訓練從不懈怠,也多有親身搏戰(zhàn)的經(jīng)歷。這一閃,閃得快極了。
但敵將的動作更快。長長的鋒刃從他咽喉處刺入,貫穿胸腹,從側腰透出,直沒入堅硬的地面,發(fā)出可怕的悶響。隨著長槊的顫動,施悌的鮮血從咽喉和側腰兩處噴射出來,把長槊染得通紅。他還沒死,還在抽搐掙扎。
敵將松開手,將長槊棄置不顧,轉(zhuǎn)而拔刀。
他用的槊,是特制的精良大槊。刀也是大刀,厚背長柄,通常都是軍中特選出的力大驍勇之士雙手握持,陷陣所用。但他單手握刀,就仿佛握著燈草也似,長刀如電出鞘,立往身前橫向格擋。
此時郭竟縱馬殺到,長刀與郭竟所持的長矛劇烈摩擦著,發(fā)出令人齒酸的怪響。
郭竟吃了一驚。只單手持刀,就輕易格住了自己雙手持矛的全力刺擊!這樣的膂力,實在罕見!曹營勇將,何其多也!
兩人面對面發(fā)力的時候,郭竟看到盔檐下敵將的面容。原來是個隆準長眉的年輕人,頜下留著黃色的短髯。再下個瞬間,兩人各自發(fā)力,推開些距離。
郭竟待要回頭再戰(zhàn),眼前又是大批曹軍騎士殺到,刀槍劍戟如雨而落。他只得狂舞長矛格擋,一口氣斜刺里奔出數(shù)十步才稍稍換了口氣。
忽然戰(zhàn)馬哀鳴一聲,跑得慢了。郭竟翻身下來,發(fā)現(xiàn)馬匹的后腿處不知何時被刺了極大的傷口,鮮血狂涌,已經(jīng)沒法再奔跑了。他罵了一句,待要往自家將士方向聚攏,剛邁出一步,卻覺得膝蓋劇痛,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晃。
原來適才與那黃須騎將錯身而過的瞬間,敵將反手揮刀,切開了郭竟覆在膝蓋處的甲葉,刀刃透過下層的犀皮,撕裂了他的皮肉,露出膝蓋處白森森的骨頭。
這傷的有點重了啊。
郭竟嘆了口氣,也不去包扎,只把長矛戳在地面,支撐住身體。
這時候他的幾名扈從圍攏過來,勉強遮護在他身邊。
他環(huán)視戰(zhàn)場,視線所及之處,只見適才的混戰(zhàn)局面已經(jīng)不復存在。己方仗著一股血勇死拼罷了,待到兵力損失慘重,終究難以抵抗;雖然各處將士們猶自高呼鏖戰(zhàn),但堅持不了多久了?;椟S的陽光下,唯見陣后丁奉所部還在勉力結陣,但陣勢規(guī)模很小,大概三四百人的樣子。
以個人的勇武而論,丁奉在雷遠麾下數(shù)一數(shù)二,大概只有新進投效的馬岱可以與之相提并論。但個人再勇猛,面對這種敵我差距懸殊的必敗之局,又有什么用呢。
曹軍騎兵倒開始陸續(xù)后退,郭竟甚至見到了那黃須騎士單手勒韁,悠然而走。這當然并非出于敗戰(zhàn)或疲憊,郭竟感覺得到腳下地面的顫動,那是第二批的曹軍鐵騎即將到來。第一批的將士已經(jīng)取得了大破的戰(zhàn)績,那總得留點殘羹冷炙給袍澤們。
扈從們驚駭?shù)乜粗@情形,再看看郭竟,像是期待自家主將發(fā)布號令。
郭竟拄著矛桿,緩緩挺直胸膛。
他靜默片刻,面色平常地向左右道:“既然無非一死,敵人再多也不足懼了。只盼小郎君那邊,早做應對,莫要在險地久留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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