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昌城外,號角雄渾,鼓聲隆隆。
城池四面旗幟蔽天,喊殺之聲震天動地。
合計超過五千的漢中人馬四面蟻附登城,城上的縣兵舍死忘生,竭力抵御。
馬超將大軍本陣放在城池東面的開闊地,距離城池三里有余,東側(cè)靠近宕渠水較寬的一段,背靠著河水彎折處的沙洲。他親領(lǐng)精銳部下若干人,立馬于地勢較高處,正陪著兩名氐王觀看戰(zhàn)局。
對于羌氐部落首領(lǐng)來說,攻城實在是太過無趣的事情。過去的許多年里,無數(shù)羌胡首領(lǐng)都在漢家的城池之下吃了大虧,如今又要他們看著己方士卒從一座座云梯頂端如雨而落,而城池巋然不動……那可太叫人焦躁了。
看了半晌,馬超右側(cè)一人率先抱怨道:“我軍銳氣正盛,為何不縱騎南下、直取成都,砍下劉璋、劉備的首級?明明聚攏了上萬雄兵,卻把兒郎們的性命浪費在一座土城下面,這實在太過荒唐。馬將軍昔日縱橫涼州,所向無敵,怎地如今變得這般畏縮?”
此人身材不高,卻極粗壯,滿頭亂發(fā)扎成數(shù)十股發(fā)辮,一望便是不經(jīng)漢化的蠻族,正是氐王阿貴。他說話的時候,兩眼圓瞪著馬超,吐字雖然沒什么情緒,眼神卻自然而然地帶著幾分兇惡。
這語本身也有輕蔑的意思,儼然是在指摘馬超。馬超當即臉色一沉,過了好半晌,他才慢慢地道:“氐王久在山間,不了解益州情形。從此地到成都,還有諸多城池、關(guān)隘,不是能插翅飛過去的。另外,負責駐守巴西郡的,乃是劉備麾下奮威將軍雷遠,此人之前連續(xù)擊敗了曹軍徐晃所部和巴賨蠻兵,不可小覷?!?
“此人擊敗過巴賨蠻兵?”阿貴皺起了眉。
原來近世以來,羌氐叛亂極多,而朝廷常常征調(diào)巴郡板楯蠻兵去鎮(zhèn)壓,一來二去,這兩支種落之間頗有仇恨,彼此各生忌憚。所謂板楯蠻,便是賨人了,因此阿貴聽說雷遠曾擊敗過賨人部落,便有些震驚。
馬超睨視著阿貴的表情,不禁心中暗罵:“身為氐王?卻一副欺軟怕硬的性子,殊少先輩堅剛勇猛之氣,看來這些年從羌氐部落中抽調(diào)人力太多,剩下的全都是鼠輩。”
心里這么想著?嘴上自然不會說。畢竟此刻正是用人之際?這兩名氐王極其兵力乃是不可或缺的臂助?須得盡量拉攏。
于是馬超面上擺出一副十分理解的神氣道:“這些年賨人部落受漢人驅(qū)使?雄健勇猛之人戰(zhàn)死極多?剩下的都已不如當年了。氐王倒不必特別顧忌,咱們小心從事?定能贏了那雷遠。”
“小心從事是對的?可是遲遲拿不下這漢昌城,總不妥當?!瘪R超左側(cè)一人輕咳一聲:“我看那些漢中郡兵乍進便退?實在太過松散。孟起,不如由我?guī)诉^去,找出不盡心的狠狠殺一批?勒令余者猛攻?這才有破城的希望?!?
說話之人,便是將女兒嫁給馬超做了小妻的氐王楊千萬了。
數(shù)年前?馬超領(lǐng)兵縱橫隴上?擊破了無數(shù)敢于對敵的羌氐部落。那時候楊千萬把女兒獻給馬超,其形勢類似于匍匐投降,并獻女兒來乞自家性命。沒想到時移勢易,此刻楊千萬竟似真把自己當作馬超的岳父,張口便是“孟起”如何如何,連馬將軍都不稱一聲。
更不要提這建議了,眼下攻城的漢中郡兵,是馬超親身犯險聚攏的人馬,是他在長安戰(zhàn)敗以后,竭力招攬的翻身底氣。這些人馬,馬超自己喊打喊殺則可,楊千萬區(qū)區(qū)一個氐王,竟打算替馬超來管理他們?未免太過僭越!
馬超額頭青筋大跳,好在有巨大獸面盔的盔檐遮掩,不至于落在楊千萬的眼里。
他勉力控制住情緒,笑道:“無妨,無妨,本來就是要用這座城池來讓張魯?shù)牟肯乱娨娧?。我們不必著急……?
正在這時,馬岱急匆匆地從騎隊中間趕來,低聲道:“兄長,董種不見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董種今早領(lǐng)三百騎南下哨探,約定折返了時間已過了半個時辰,未見返回?!?
“他手下那三百羌胡騎兵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