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自然是好的。齊五有些雀躍地連聲答應(yīng)。
當下他留了同伴繼續(xù)修理木屋,自己殷勤引路,與雷遠一起下山。
樊宏在山道盡處設(shè)了個哨卡值守,眼看雷遠要去巡查鄉(xiāng)里,他也陪同。
廬江雷氏在樂鄉(xiāng)廣設(shè)塢、圍,分屯百姓和兵力,用的仍然是在灊山時的故技。每一處圍子,就是一個自給自足的據(jù)點,依托地形掩護、擁有基本自保能力。一旦有警,屯民們無須考慮其它,直接收縮入圍守備,將原野完全讓出。而有營司馬坐鎮(zhèn)、有一營兵力配備的塢壁,則負責多個圍子的安全保障,擁有出兵野戰(zhàn)的能力。
在大嶺腳下的這個圍子,就是雷氏宗族在樂鄉(xiāng)縣設(shè)置的諸圍之一,負責這個圍子安全的營司馬是賀松,他的駐地距離這個圍子大概十里。在賀松的守備范圍內(nèi),有規(guī)模近似的六個圍子,賀松按照它們相對于塢壁的方向命名,于是這個圍子就成了“西圍”,干脆利落的很。樊宏等扈從平時就住在西圍。
雷遠記得上次來到此地的景象,此時再來,果然大不相同了。西圍周邊遠近各處,有不少百姓正彎著腰拾掇田地,較遠處與林地相接的地方,還有些人聚集著,應(yīng)該是在伐木。走到近處,只見外圈的長墻已經(jīng)初具規(guī)模,順著山坡的地勢高低起伏,蜿蜒如長蛇一般。越過長墻,可見圍子里的屋宇院落。
此地早年應(yīng)當聚集村民甚多,屋宇院落連綿,有很多還是坍塌著的,沒有被利用起來。但是圍子內(nèi)外的道路已經(jīng)修繕,地面平整,打掃得十分潔凈,幾乎連雜草也無??梢钥吹贸?,百姓們對這處新家園確實極其愛護。
雷遠等人沿著道路進入圍子里,一時卻看見許多人都往圍子的另一頭跑。
“怎么回事?”雷遠皺起眉頭,感覺自家成了前世里為非作歹的衙內(nèi),一人就能嚇走滿街的百姓良民。他的心情有些沉重:我這幾日都在山上,哪里得來如此的壞名聲?莫非是樊宏等人仗勢欺人?
他下意識地就瞪了樊宏一眼。
樊宏滿臉茫然,雷遠便知道自己猜錯了。
好在齊五想起緣由:“此前宋管事說,這幾日會有大匠來安裝翻車,或許大家都看熱鬧去了吧?!?
“翻車?”
“正是翻車?!饼R五連連點頭:“前幾日宗族里有通報下來,將為有需要的圍屯安裝翻車,倒不曾想今天就來了。”
正說到這里,雷遠身邊的一座宅院大門被“砰”地猛推開。有個孩子大喊一聲:“看龍骨去嘍!”,隨即低頭向前猛沖。這孩子實在莽撞,奔跑時全不看路的,于是正正地撞進雷遠懷里,將他撞了個趔趄。
雷遠忙去看時,只見到撞進懷里的是個十歲上下的孩子。這孩子捂著自己額頭,抬眼看看雷遠,再看看他身邊的隨從人等,頓時嚇了一跳,掉頭又跑回屋里去。大概因為有些害怕,被門檻絆了一下,頓時摔了個跟頭。
一行人無不大笑。
看來確實是翻車運來了。翻車的木槽與刮板的形狀有似傳說中的龍骨,所以通常也被百姓們稱為龍骨水車。當世缺乏娛樂項目,觀看此物的運行,對孩子來說便是頂有趣的消遣。
樂鄉(xiāng)的地形有山、有水、也有開闊平地。但這些平地有許多都不能用于農(nóng)耕,皆因樂鄉(xiāng)靠近大江斗折之處,每年夏季常有大水漫溢。此前雷遠與關(guān)平劉封等人射獵的湖泊,便是江水浸灌的結(jié)果。所以各處耕地通常都選在地勢稍高的臺地或緩坡,或引山泉灌溉,或以人力取水。翻車便是這種環(huán)境下最好用的人力提水器械,只要踩踏拐木,便可以將水提升至三四尺以上的高處。
這兩個月以來,徐簡等大匠不僅要建造各處軍事設(shè)施和城池建筑,也保留了相當人手為各地的屯民制造農(nóng)耕所需器械。此前春耕時候,緊急趕制成的三腳耬車,也就是播種機,起到了重要的作用。看來,最近這些日子里,大量制造翻車也已被提上日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