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奶奶的……”陳蘭同樣看到了雷遠(yuǎn)所部大舉進入的情形。
他看到自己的老相識,廬江雷氏的有力曲長鄧銅和賀松正帶著大規(guī)模的兵力出現(xiàn)。粗略估算,這支部隊合計將近兩千,而自家部曲還能作戰(zhàn)的不會超過五百。
怎么會有這么多人?陳蘭不明白。但他至少知道,大勢已去了。
“奶奶的……”他再度唾罵,卻不知道罵的是誰。他松開緊握在手的刀柄,頹然坐倒在地面。這處扎營的平地是個草坪,但經(jīng)過數(shù)百人的反復(fù)踐踏,如今已變成了爛泥地。污血和泥漿混合在一處漫溢著,陳蘭坐下去的時候,便將血泥濺得四面飛起。
在這時候,他滿腦子都在瘋狂地想著:自己中了雷緒的陷阱嗎?雷緒沒事?生病是裝的?或者雷脩沒事?戰(zhàn)死是假的?又或者,陳四五這個廢物被收買了,或者被騙了?他們費這么大精神,就為了坑死我?再或者,廬江雷氏投降了曹公?不不,這個不太可能,他們應(yīng)該是……各種想法很快就將他本不夠精細(xì)的腦海攪亂成了一鍋粥。
他不得不頹然嘆氣,總之是輸了,還想什么呢。
腦子不好使,想什么都沒用。老子認(rèn)輸,接下去的事情,和老子沒有半點關(guān)系了。
陳蘭低下頭,看看自己在多年戰(zhàn)爭生涯中失去兩根手指的粗糙手掌,手掌上滿是血、汗和泥漿,有點顫抖。那不是害怕,只是累了。好在從今以后,就可以休息啦。他對自己說。
身前馬蹄踏地的聲音響起,有一隊?wèi)?zhàn)馬來到陳蘭身前,為首的一匹駿馬因為主人勒韁而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。來者是誰?架子不小嘛。陳蘭懶得抬頭去看,坐著不動。過了一會兒,有好幾個人從兩側(cè)過來,動作粗魯?shù)匕粗愄m的肩膀,把他的身軀仰面放倒,往后拖。
陳蘭沒有反抗,他只覺得陽光有些刺眼,于是把眼睛閉了起來。
……
與此同時,站立在小谷出口處的馮熙嘆了口氣。一場夤夜發(fā)動的奇襲最終延續(xù)到天光大亮還無法底定,待到分散在各處的雷氏部曲和盟友們作出反應(yīng),這這場奇襲就要失敗了。他看看了站在不遠(yuǎn)處的幾名持戟哨兵,往袍袖里掏了掏,拿出個看上去沉甸甸的繡囊來。
自己進入灊山以后,這幾名哨兵就一直跟著,自己居住的小谷也是由他們在外圍守把。如此操作并無不妥,這既是為了保證安全,也為了隔斷信息傳遞;畢竟談判重要,誰都想避免人多口雜的局面。
偏偏昨日夜間,陳蘭偷偷進入到小谷,而此行居然并未被哨兵們攔截……這些哨兵們必然內(nèi)通陳蘭,此刻也必然人心惶惶。
“幾位!”他揚聲喚道:“對,喚的就是你們?!?
一名哨兵首領(lǐng)模樣的人看看其他幾人,往馮熙的方向走了幾步。彼輩臉色雖不好看,禮數(shù)還在:“使者有何吩咐。”
馮熙保持著雍容風(fēng)度,客客氣氣地將繡囊交給那衛(wèi)士首領(lǐng):“整夜無事,我睡得很好。勞煩幾位辛苦守護一夜,小小心意,請不要客氣。”
另一名哨兵不知何時湊了過來,一迭連聲地笑道:“整夜無事就好,就好啊?!?
首領(lǐng)瞪了同伴一眼,收下繡囊,向馮熙躬身致謝。
馮熙轉(zhuǎn)回到小谷深處,待到莽林掩映住哨兵們的視線,他自家的扈從側(cè)面閃身出來:“馮君?”
“我特地告訴他們,整夜無事,我睡得很好。如果是聰明人,就該明白意思了?!瘪T熙道。
“那個陳蘭的下屬,已經(jīng)被我們?nèi)∽?,捆上了……接著怎么處置??
這還用問?馮熙瞪了扈從一眼:“挖個坑,埋得深些,趕緊的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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