弓箭手們放下了弓,后退了幾步。奔跑過來的士卒們也漸漸放緩了腳步。
“小將軍馬上就到么?”有人茫然地問道。
“小將軍如果來了,那就聽小將軍吧!”有人回答。
另一人反駁道:“不是說梅校尉被抓了?我們不管嗎?”
說話的人立刻被推了個趔趄:“你是不是傻?那都是大人物的事,和你我沒關(guān)系……”
江淮豪霸的聯(lián)盟內(nèi)部,上層首領(lǐng)之間難免有斗爭傾軋,但這些與普通的部曲徒附無關(guān)。更不消說眼前這些將士們,都是從六安一路歷經(jīng)血戰(zhàn)撤退到天柱山中的;這些日子里,他們親眼目睹了小將軍雷脩一次又一次地沖殺在前,挽救敗局。在他們的心里,身先士卒的小將軍,遠比位高權(quán)重、卻只會撤退的某位宗族首領(lǐng)更可親可敬。
與之相對應(yīng)的,沿著山道上來的將士們越來越多,他們顯然對這個局面早有準備,手持著武器,卻低垂不用,只是靠身體堅決地向前推擠,很快越過了第一道柵欄,又越過第二道。
當梅乾被擒捉的時候,梅成嚇得腿軟坐倒。背脊撞在起伏不平的地面上,使他一陣劇痛。他勉強側(cè)身,避開硌著身體的石塊。由于他所處的位置就在臺地邊緣,這個動作使他的視線正好投向下方的山道。在犬牙交錯的碎石山坡盡頭,更多的士卒們從遠方巖崖后出現(xiàn),排成緊密的隊形快速向臺地前進。很顯然,片刻之前出現(xiàn)的百余人只是偽裝罷,更多士卒們早就隱藏在己方視線范圍以外,只待時機一至,他們便立即發(fā)動了。
這是早有準備的陰謀!雷脩這廝喪心病狂,竟然想要陷害宗主!梅成氣塞胸臆,怒發(fā)如狂。他想要跳起來怒斥這種無恥的行為,想要用語做刀,將這些肆意妄為的混蛋一一砍翻。正待有所行動,伸出的左腳被一名經(jīng)過的士卒無意間猛踩了下。這一下踩得好重,恐怕骨頭都要斷幾根,梅成悶哼一聲,看看全副武裝的士卒們,決定不與之計較。想了想,他把身體挪到臺地更邊緣處,蜷縮成小小的一團。
有人來到梅成身前,停步。
梅成小心翼翼地抬頭,看見個熟人。這不是雷遠么?雷脩的弟弟,挺謙恭和氣的年輕人。
“續(xù)之啊……”梅成連忙擠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。
“看著他,別讓他跑了?!崩走h喚來兩名士卒,隨即轉(zhuǎn)身離去。
在很短時間內(nèi),一千多名士卒就聚集在平臺中央的空地。因為人潮涌動,有幾處柵欄被推翻了,伴隨著大響倒在地上。開始的時候,兩隊人還涇渭分明,雙方間隔著一段距離,偶爾還有人謾罵威脅幾句;可是沒過多久,士卒們發(fā)現(xiàn),對面站著的都是熟悉的同袍,很多人曾經(jīng)并肩作戰(zhàn)過,或者平日里就有交情。而簇擁著某個年輕人站在垓心位置的,也是賀松、丁立、鄧銅這些經(jīng)常見到的曲長。于是,他們漸漸地冷靜下來。
“閃開!閃開!”另一批梅乾的部下們從另幾處匆匆趕到。
為了保存自家的實力,梅乾在前往六安時,將梅氏宗族的大部分部曲徒附都留在本隊,身邊只有百余名護衛(wèi)跟隨。但這時候,真正忠心可靠的部下太少,就成了個大問題。這批護衛(wèi)推搡著,從士卒們中間擠過來,有個軍官模樣的人隔著很遠大吼:“放開我家首領(lǐng)!”
而更多的士卒不愿意讓開道路,他們下意識地向中間擠去,想要搞清楚發(fā)生了什么。
雷遠登上一個新壘起的土臺,大聲向那些士卒喊道:“兄弟們讓一讓!讓一讓!請那幾位近前來!”
那軍官跌跌撞撞地越眾而出,部下們卻還在人群中掙扎不出。
他想要往梅乾被制住的方向去,卻被丁奉毫不客氣地抬手逼退了:“退下,不然就不客氣了!”
能夠兵不血刃地拿下梅乾,丁奉無疑身居首功。這數(shù)日來,雷遠對下屬各部的軍官都深相結(jié)納,像丁奉這樣疑似歷史名人的,他自然不會錯過。此刻丁奉眼里,除了自家的曲長丁立,便是小郎君的語最為管用,其他人全都得一邊去。
軍官面色鐵青地倒退幾步。
在丁奉身后,梅乾已經(jīng)徹底被制住了,幾名士卒扳頭的扳頭,壓頸的壓頸,還有人抽出繩子,往梅乾身上一圈又一圈的套去。梅乾竭力發(fā)出嗚嗚地聲響,大概嘴里被塞了什么東西,誰也聽不出他在叫喚什么。
軍官手扶著腰間的刀柄,大踏步來到雷遠等人身前。他看看雷遠,總算還記得昨日便是這位小郎君帶隊經(jīng)過臺地,這位再怎么說,也是大首領(lǐng)雷緒之子,可不能惡相對。
他又看看緊隨在雷遠身后的賀松、鄧銅和丁立,勉強壓住怒氣,冷笑道:“你們幾個想要做甚?何不讓小將軍出來說話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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