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迷糊糊地休息了半晚,次日凌晨,雷脩便帶領騎士們縱騎進入山地,走了約莫五里,重新與步卒們匯合。
因為不知道灊山大營的撤離進度如何,他們不敢奔逃,而是結成穩(wěn)固的陣勢,徐徐而退。這樣的速度自然比較慢,但卻能夠堵住通路,盡量不使曹軍輕易越過。
走了大概半天,曹軍的小股騎兵逐漸追來。他們沿著步陣的正面、側面跑馬而過,一會兒又折返回來,往復奔走著,張弓射殺步陣邊緣的士卒。
他們來去迅猛,每次奔過,都會有長箭透過密集舉起的槍矛,在步陣中留下幾具尸體。
但江淮之間的這片土地上,數(shù)十年來經(jīng)歷了太多的血腥廝殺。在這個過程中掙扎出頭的軍事首領們,都是經(jīng)歷無數(shù)次殘酷的考驗才崛起于草莽的。他們依靠親緣關系、鄉(xiāng)土關系、人身依附關系和個人的威望,牢固掌握著他們的部曲,令其堅韌程度遠超尋常軍隊。
所以步卒們且戰(zhàn)且走,陣型始終沒有亂;而雷脩帶著從騎們,時不時地從步陣中沖出來驅(qū)逐曹軍騎兵,甚至幾次試圖反將之包圍殲滅。
山間的地勢越來越高,道路也越來越險峻復雜。有的天然隘口地形局促不能展開更多部隊,雷脩就在這里停留下來,組織堅守。
曹軍騎兵聚集在隘口前面,彼此擁堵無法前進,反而遭到弓箭的射殺。在山道上留下好些新的尸體以后,曹軍不得不稍許退后。而一旦他們退后,雷脩就會趁機撤往下一處險峻之處。
一個時辰,兩個時辰,半天,一天,時間慢慢推延,雙方反復糾纏廝殺,脫離,又一次糾纏廝殺,周而復始。
在某個間隙,雷脩把長槍斜置在鞍前,甩了甩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的手。溫熱的血液淌過鋒刃,沿著槍桿流淌下來,變得黏稠而濕滑;他不得不撕下戰(zhàn)袍,一圈一圈地纏繞在槍桿上。
他的武藝遠遠超過眾人,雖然歷經(jīng)鏖戰(zhàn),卻并未受什么重傷,只是緊張的時間太久了,身心都感到極度疲憊。
他看看左右,只剩下了親衛(wèi)扈從們和賀松部下的騎士。梅乾已經(jīng)率先撤離了,帶著所有的步卒。
“這個老滑頭……”他不禁怒罵了一句。
“曹軍的大部隊就要來了,我聞得到他們的味道。”賀松在他身邊惡狠狠地道。由于反復嘶喊和疲憊的影響,他的嗓音已經(jīng)沙啞得不成樣子。
雷脩哈哈一笑:“你才聞到嗎?我已經(jīng)快被他們的臭味兒熏死了。”
他估計,此前幾次里與己方鏖戰(zhàn)的,已經(jīng)不全是壽春的曹軍。數(shù)量越來越多的,是用于野戰(zhàn)的曹營中外諸軍精銳;他們的裝備、膽勇、韌勁和狠勁,都遠遠超過駐守地方的軍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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