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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地小說網(wǎng) > 漢鼎余煙 > 第二十一章 召見

第二十一章 召見

王延垂首道:“不曾說起?!?

雷遠不悅地道:“既不曾說,那就沒有急事。且容我吃些東西再走?!?

王延連忙道:“小郎君,眼下是敵軍壓境的時候,將軍既然有召,必有要事。咱們總還是要以大局為重,不能……”

“好了,好了,我都明白?!崩走h打斷了王延的話語。他皺著眉頭站起來,卻遲遲不動。

一眾扈從都面面相覷,不敢發(fā)聲。過了好一會兒,卻見雷遠慢慢地整理好發(fā)髻、袍服,隨即向外走去。

王延看著他推門出去,想要追上去再說幾句,卻被郭竟喝止住。

郭竟站在火塘邊,雙手抱胸而立,看著雷遠的身影消失在門外。

“這是父子間的事情,你何必多說?小郎君自有主意?!彼谅暤馈?

王延默然片刻,低聲嘟囔了幾句。不知從何時起,小郎君漸漸的變了,雖然對他依舊尊重,但王延明白,小郎君的性格愈來愈獨斷果決,他已不再依賴任何人了。對此,這位老軍人的心中有幾分欣慰,也隱約有些失落。

雷遠步出院落以外,見一名形容剽悍的勁裝武士正在等候。雷遠認得,這人是謝沐,他跟隨父親多年,是忠心不二的親衛(wèi)首領(lǐng)。

雷遠向他拱手示意,跟著他往府邸中央趕去,走了沒多遠,他聽到后面急促的腳步聲響,原來是樊宏樊豐兄弟倆趕來,默默隨侍在后。雷遠向他們笑了笑,繼續(xù)向前。

天色已經(jīng)昏暗了,謝沐舉著松明火把在前,用影影綽綽的火光照亮道路。道路左右的很多宅院里都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音,大不同于往日的寧靜;還有一些宅院則黑沉沉的,已經(jīng)人去院空了,想來院落中的住戶已經(jīng)跟著前隊進入了深山。

夜間的寒氣透過袍服,讓雷遠的頭腦清醒了許多。雷遠細細想了下,加上之前在議事大廳那次,他今年也只見過父親五回。他并不覺得父親會厭惡自己,但父子之間的感情疏遠、彼此缺乏信任乃是事實。這與母親早逝有關(guān),其中或許有許多上一輩人的恩怨糾纏,可能還牽扯到江淮間政治勢力和土豪家族的權(quán)利斗爭。只是這一切都已時過境遷,無從說起。雷遠覺得,既然身邊既然沒有眼睛蒙著黑布、名叫五竹的神奇劍客隨行,糾結(jié)這些就沒有意義了;值此危急關(guān)頭,意圖有為之士不能被情緒所控制。

當下重要的,是盡快搞清楚兩件事:一者,曹公的大軍既然到來,壽春與合肥兩地的曹軍必定會與之協(xié)同;那么,兩方兵馬會怎樣配合協(xié)調(diào),對局勢會造成怎樣的影響?如果想得更遠些,甚至坐鎮(zhèn)青徐二州的威虜將軍臧霸也會有所行動,不得不做些預(yù)防;二者,局勢既然丕變,原有的策略也必須相應(yīng)調(diào)整,徒附民眾撤退的速度必須加快,頂在六縣前線的雷脩所部原本是虛張聲勢以拖延曹軍的,然而曹軍既已大集,兵力就數(shù)倍于前,虛張聲勢哪還會有作用?這支部隊最好盡快撤離,不要自陷死地。

想到這里,雷遠又有幾分無奈。他畢竟不是實際領(lǐng)兵的將帥,甚至沒有資格參與軍議,對局勢的分析總有隔靴搔癢之感?;蛟S,過一會兒能從父親這里,得到更多的信息?

當他穿過幾道門戶,掀起簾子,見到在昏黃光影中半躺半坐著的雷緒時,覺得雷緒比幾天前更加衰邁。只見雷緒的面龐似乎又瘦了些;臉色倒是比之前精神些,但眼珠子里遍布血絲,像是要凸出眼眶以外;一個火盆就安放在榻邊,爆起的火星有時候灑落在他的袍角,這個距離足以讓常人感覺灼熱難忍,雷緒卻毫無所覺的樣子。曾經(jīng)身經(jīng)百戰(zhàn),輾轉(zhuǎn)荊州、揚州和豫州無數(shù)沙場,與兄長雷薄并為強豪大將的那個勇猛漢子,已經(jīng)不可避免地向生命的盡頭走去了。

這種場景,使雷遠感受到自己內(nèi)心深處難以遏制的悲憫。不管怎么說,這個人畢竟是自己此世的父親,他已經(jīng)被疾病折磨到了這個程度,還依舊竭力擔(dān)負著江淮之間數(shù)萬人的生死存亡。作為人子,或許應(yīng)該想想為他做些什么。

他情不自禁地緊走幾步,低聲道:“父親,孩兒來了?!?

雷緒看見自己的次子站在面前,想要說話,卻劇烈喘息起來。像是風(fēng)箱鼓動般的聲音從他的肺腑中傳出來,伴隨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,彌漫到空氣中。一名婢女雙手捧著個銅盆,跪在雷緒身邊;雷緒又喘了一陣,往銅盆里猛吐出一大口濃痰,才慢慢地道:“你回來半天了,也不曾想到要復(fù)命嗎?非得我派人相請?”

雷遠微微躬身,垂首不答。

而雷緒發(fā)出了無聲的嗤笑,他舉手指了指房間一角,讓雷遠去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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