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郭竟看來,雷遠以前那性子,著實失之于柔弱,現(xiàn)在這樣,才算有點武人的剛強兇悍之氣。挺好的。至于因為暴怒而殺幾個人……那有什么關(guān)系?這樣的世道,哪年哪月哪天哪個時辰不在死人?而這些人,縱使不死于雷遠之手,難道還指望在亂世中得享天年嗎?笑話!
既然如此,血債血償又有什么不對?孫慈是小郎君的親近扈從,難道不比這些螻蟻也似的人金貴些嗎?小郎君的反應(yīng)理所應(yīng)然,縱有株連,也是無可奈何的事。
王延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須,思忖著道:“大概是上過一次戰(zhàn)場以后,被血氣沖擊到了,醒覺了潛藏的性子?畢竟宗主和小將軍都那般強悍,小郎君本不該那么文弱?!?
這樣的推斷可說是毫無實據(jù),但對于郭竟來說,他只是需要為小郎君的變化找個理由而已。于是郭竟連連點頭:“有理!”
雷遠順著來路慢慢地踱步,沒有聽到兩名護衛(wèi)首領(lǐng)的推斷。
他覺得坐在寨子里很是氣悶,想換個安靜的地方,透透氣,舒緩下過于焦躁的神經(jīng)??墒牵斔氐竭m才突入的柵欄附近時,卻發(fā)現(xiàn)那名擅自向?qū)O慈射箭的弓手,竟然還活著。
這人在雷遠發(fā)起進攻之前,就被同伴們捆了起來,戰(zhàn)斗進行中,他因為躺倒在地,反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雖然身上染了些血,都是同伴們的。此刻他扭動著被繩子捆牢的身軀,從幾個交疊的尸體下蹭了出來,向著雷遠嘶聲大喊:“狗賊!有種的放開我!我和你拼了!無恥的狗賊!”
這種情況下還敢挑釁,這不是膽子大可以形容,顯然已經(jīng)怒火中燒,失去了理智。大概適才戰(zhàn)死的人里,有他的家人或朋友吧,問題是,既然家人親友都依附于寨子,他又為何肆意妄為,主動取人性命?此前被不自量力的狂妄所挾裹,現(xiàn)在又被仇恨沖昏頭腦,這樣人,真的有其取死之道。
雷遠對自己的大動干戈頗有幾分悔意,卻不代表他會對這禍首產(chǎn)生婦人之仁。當此人破口痛罵的時候,雷遠只漠然地看看他,抬手招了招。
正在稍遠處監(jiān)視著寨中百姓,不令妄動的樊宏連忙策馬過來:“小郎君,有什么事?”
“殺了他。”
樊宏更不多,縱馬過去,揮刀砍下了他的首級。只是他的臂力弱了些,這一刀砍得拖泥帶水,頸腔里的血液四處噴濺,幾乎灑到雷遠的腳面。
雷遠看看這些血,退開半步:“樊宏,你去催促下郭竟王延等人,叫他們快點走吧。我不想待在這個地方?!?
郭竟等人很快就趕到雷遠身邊,還牽來雷遠的戰(zhàn)馬。
“小郎君,這幫山民自尋死路,怪不得我們。倒是我們接著該往哪里走,這得聽您說了算?!蓖跹拥?。
雷遠知道親衛(wèi)們的想法:山民的兇蠻無知超乎預(yù)料,本以為通知人們躲避曹軍是件善舉,最后卻發(fā)生了沖突,己方還死了人。這是完全不必要的損失。他下意識地看看隊伍后方,在找到合適的地方落葬前,孫慈的尸身被緊緊包裹著,就放置在一匹馬背上,跟著眾人行動……這情形更令人既失望、又尷尬。
雷遠沉吟著,用馬鞭輕輕敲打著左手的掌心。似乎他思考的時間有點長,但從騎們肅然等候,寂靜無聲。
經(jīng)過適才這場短暫的戰(zhàn)斗,所有人對雷遠都多了些敬畏。但雷遠心里明白,且不提適才的戰(zhàn)斗如何,把有限的時間消耗在村寨分布稀疏的山區(qū),這是自己失了計較。
“不必在山里消耗時間了,山民桀驁,又自以為有深險為峙,無論誰來管制,他們都能活下去。所以,多半不愿跟隨我們?!崩走h道:“我們按照原來的計劃下山,往決水、灌水沿岸走一趟。那邊地處平原,村寨較多,又正當曹軍兵鋒……有得要忙了?!?
“好!好!”從騎們紛紛道。
_f