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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公館書房,傅溟川正在翻閱一疊文件。
“蘇家的情況比想象的糟。“助理程昱遞上一杯黑咖啡,“紡織廠去年虧損嚴(yán)重,蘇老爺偷偷抵押了宅子向日本銀行借款,到期還不上,整個蘇家都得完蛋。“
傅溟川啜了口咖啡,眉頭都沒動一下:“蘇家那兩個女兒呢?“
“養(yǎng)女蘇婉瑩,圣瑪麗女校畢業(yè),擅長鋼琴跳舞,上海名媛圈的寵兒?!俺剃庞殖槌鲆粡埣?,“親生女兒蘇闌音,杭州教會學(xué)校長大,會彈一點風(fēng)琴,性格...…似乎很內(nèi)向。“
文件上有張模糊的照片,蘇闌音站在蘇家門口,瘦小的身影幾乎被陰影吞沒。
傅溟川的手指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。
“去查查她在教會學(xué)校的所有記錄?!?
“老板對蘇家小姐有興趣?“程昱忍不住問。
傅溟川抬眼,程昱立刻低下頭:“我這就去辦?!?
窗外下起了小雨,傅溟川走到落地窗前,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出一道道痕跡。
他想起宴會上那個打碎茶杯的女孩,她蹲下去撿碎片時,后頸露出一小塊蝴蝶形狀的胎記。
和他母親日記里描述的一模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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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三點,蘇闌音準(zhǔn)時來到后花園。
雨已經(jīng)停了,涼亭的石凳上還帶著水珠。
蘇逸塵鋪了手帕讓她坐下,開始演示如何正確使用各種餐具。
“沙拉叉、魚刀、主餐叉...…”他耐心地一一指點,“其實很簡單,記住從外向內(nèi)用就行?!?
蘇闌音學(xué)得很認(rèn)真,但銀叉在她手里總是不聽話。
一塊牛排被她切得飛了出去,正好落在來人锃亮的皮鞋邊。
“看來我打擾了用餐課?!?
傅溟川彎腰撿起那塊牛排,用手帕包住放在桌上。
蘇闌音的臉?biāo)查g燒了起來,她慌忙起身,膝蓋卻撞到了桌腿,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氣。
“傅先生怎么到后院來了?“
蘇逸塵擋在蘇闌音前面,語氣警惕。
“迷路了?!案典榇ǖ哪抗庠竭^蘇逸塵,落在蘇闌音發(fā)紅的膝蓋上,“蘇小姐似乎經(jīng)常受傷?!?
他的眼神讓蘇闌音想起森林里遇到的狼,專注而危險。
她下意識抓住蘇逸塵的衣袖,這個動作讓傅溟川瞇起了眼睛。
“父親在前廳等您?!疤K逸塵說。
傅溟川點點頭,臨走前卻突然轉(zhuǎn)向蘇闌音:“下周榮氏茶會,希望看到蘇小姐出席。“
不等她回答,他已經(jīng)大步離去,黑色風(fēng)衣在風(fēng)中揚起鋒利的線條。
“他什么意思?“蘇闌音不安地問。
蘇逸塵的表情有些復(fù)雜:“榮氏茶會是上海名媛最重要的社交活動,傅溟川從不出席這類場合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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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會當(dāng)天,蘇婉瑩一早就開始準(zhǔn)備。
她選了最時新的巴黎連衣裙,頭發(fā)燙成好萊塢明星的樣式,整個人光彩照人。
“闌音,你真的要去?“看到蘇闌音穿著素色旗袍下樓,蘇婉瑩夸張地嘆了口氣,“你沒有合適的衣服,還是留在家里吧?!?
“傅先生邀請了闌音。“蘇逸塵從報紙后抬起頭,“父親已經(jīng)同意了?!?
蘇母哼了一聲:“別給我們丟臉就行?!?
榮公館比蘇家還要豪華。
水晶吊燈下,幾十位衣著華貴的名媛正在喝茶聊天。
蘇闌音跟在蘇婉瑩身后,感覺自己像個誤入仙境的灰姑娘。
“這位就是蘇家剛找回的小姐?“一位穿著紫色洋裝的女孩用扇子掩著嘴,“聽說是在鄉(xiāng)下長大的?“
蘇婉瑩親熱地挽住蘇闌音的手臂:“我姐姐很聰明的,學(xué)東西特別快。“
“那正好,我們剛說到巴黎最新的下午茶禮儀?!白弦屡⑿χf,“蘇小姐能演示一下如何正確使用三層點心架嗎?“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。
蘇闌音的手心開始冒汗,她根本不知道什么三層點心架。
“先從底層開始取咸點...…”蘇婉瑩“好心“提醒,卻在桌下狠狠掐了她一把。
蘇闌音疼得一抖,碰翻了茶杯。
褐色的茶漬在雪白桌布上迅速擴散,周圍響起幾聲輕笑。
“對不起,我...…”
“倫敦現(xiàn)在流行先吃司康餅?!耙粋€低沉的聲音突然插入,“不過上海人何必在乎英國人的規(guī)矩。“
傅溟川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在她身后,他今天穿了深灰色西裝,襯得身形更加挺拔。
全場瞬間安靜下來。
“傅先生居然來了?“紫衣女孩驚訝地張大嘴。
傅溟川沒理會旁人,徑直走到蘇闌音身邊,拿起一塊司康餅遞給她:“嘗嘗,榮公館的廚師是英國人。“
他的手指修長干凈,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茍。
蘇闌音小心地接過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,一陣電流般的觸感讓她差點把點心掉在地上。
“謝...…謝謝?!?
“不客氣?!案典榇ǖ穆曇糁挥兴苈犚姡跋麓斡腥说箅y你,直接叫我的名字?!?
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,蘇闌音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腔。
茶會剩下的時間像場夢。
傅溟川就坐在她對面,雖然不再和她說話,但他的存在讓所有人都對蘇闌音客氣起來。
連蘇婉瑩都不敢再造次。
回家的馬車上,蘇婉瑩終于撕下偽裝:“你什么時候勾搭上傅溟川的?“
“我沒有...…”
“別裝了!“蘇婉瑩尖聲道,“你知道父親想讓我嫁給他嗎?傅家的產(chǎn)業(yè)抵得上十個蘇家!“
蘇闌音震驚地看向蘇逸塵,后者輕輕點頭證實了這個消息。
一種莫名的酸澀在胸口蔓延,她轉(zhuǎn)頭看向窗外,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表情。
當(dāng)晚,蘇闌音輾轉(zhuǎn)難眠。
她起身來到窗前,卻看見傅溟川的車停在蘇家門口。
他靠在車邊抽煙,月光勾勒出他鋒利的側(cè)臉輪廓。
仿佛感應(yīng)到她的目光,傅溟川突然抬頭,準(zhǔn)確無誤地看向她的窗口。
蘇闌音慌忙拉上窗簾,卻聽見樓下傳來蘇父激動的聲音:
“傅先生愿意注資紡織廠?太好了!至于婚事,婉瑩那邊絕對沒問題...…”
“我說的是蘇家女兒?!案典榇ǖ穆曇衾涞孟癖?,“可沒指定是誰?!?
蘇闌音捂住嘴,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。
窗簾縫隙中,她看見傅溟川最后望了一眼她的窗口,才轉(zhuǎn)身上車離去。
夜色中,汽車尾燈像兩顆紅色的眼睛,漸漸消失在街道盡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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