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氣之中彌散的血腥味,似乎以某種特殊的方式,引動人的血液,使血液翻涌,而這股翻涌的力量影響著神志,使人內(nèi)心充滿暴戾,充滿渴望。
這是戰(zhàn)斗的渴望,也是飲血的渴望。
顧正臣深吸一口氣,平復(fù)著心頭莫名的沖動,將劍歸鞘,冷靜與睿智再一次回歸,如一個從容不迫的將軍,站在戰(zhàn)場之外,審視著戰(zhàn)局的變化。
趙海樓、王良等人悍勇,帶來的京軍皆是久經(jīng)戰(zhàn)場的軍士,其戰(zhàn)力根本就不是尋常嘍啰可比,一番砍殺之后,直將沖進來的黑衣人殺傷大半,余下幾人見勢不妙撒腿便跑。
顧正臣當(dāng)即下令追擊。
趁你病,要你命,這一套哪個朝代都適用。
趙海樓、王良等帶人殺出山洞,守在外圍的六人聽到喊殺聲,從外面向里殺了進來,戰(zhàn)斗分分合合,在王虎等人的帶領(lǐng)下,接連掃除了八個礦洞,殺十余人,俘虜二十余,解救出礦工六十二人。
顧正臣端坐在山室之中,看著被押來的二十余俘虜,對王虎等人問:“可有人逃脫?”
王虎等人一一辨過,皆說并無人逃離。
這次動作太快,又是從內(nèi)外殺出,還有人帶路,加上這批人多藏在山洞之內(nèi),被堵了個正著,有幾個想跑的,也沒跑遠(yuǎn),不是被抓便是被殺,落得一個全滅的下場。
顧正臣看向跪在地上,臉腫著還依舊咬牙切齒的郭百斤,平和地說:“你不是推崇弱肉強食,眼下落得這個下場,緣何不能接受,怎么,感覺到當(dāng)蝦米的痛苦了?”
郭百斤不甘心地喊道:“顧正臣,你耍詐!”
顧正臣冷笑一聲:“說我耍詐,可笑吧,是誰命人穿著虎皮襲殺我于大茶嶺以南,是你吧?現(xiàn)在要不要說說,你們抓這么多人挖石灰礦,目的是什么?”
郭百斤低頭不語。
顧正臣看向一旁已止了血,臉色蒼白的郭畫兒:“你爹不說,你說不說?”
郭畫兒凄然地靠著墻壁:“想不到啊,多年打下的根基竟毀在一個書生手中!你動手吧,我們是不會說的?!?
顧正臣指了指另一條通道,笑著說:“你不說沒關(guān)系,只是你圈養(yǎng)的大個頭,有沒有吃過女人?姚鎮(zhèn),將她喂給猛虎!”
郭畫兒臉上浮現(xiàn)出驚恐之色,郭百斤連忙喊:“不可!”
顧正臣起身,走至郭百斤身前,冷冷地說:“想讓她活命,就說出你們挖石灰礦的目的,說出買家,說出你們是為誰做事!別指望我會對一個想要將我喂給老虎的人憐香惜玉。”
“不能說!”
郭畫兒看著掙扎的郭百斤喊道。
郭百斤雙手緊握著,眼神一會堅決,一會猶豫,直至看到姚鎮(zhèn)將郭畫兒提起來時,才喊道:“我說!”
“父親!”
郭畫兒剛想阻止,姚鎮(zhèn)一掌砍在其脖頸處,人頓時昏倒。
郭百斤痛苦不已,看向顧正臣:“成王敗寇,我們輸了就是輸了!只是顧正臣,你可要想好了,知道真相的你距離死就不遠(yuǎn)了?!?
顧正臣微微皺眉:“死?”
郭百斤發(fā)出了滲人的笑聲,冷冷地說:“顧正臣,石灰礦的背后,是一座宏偉的城墻!”
“城墻?”
顧正臣心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(yù)感。
郭百斤一只眼盯著顧正臣,血紅的血絲爬滿眼眶:“你是個聰明人,應(yīng)該知道我說的是什么。現(xiàn)在收手還來得及,若再問下去,你可要掂量清楚后果。”
顧正臣與郭百斤對視著,山室之中安靜得令人壓抑。
呵呵——
顧正臣苦澀笑著,連連搖頭。
郭百斤哈哈大笑起來,頗是自豪。
顧正臣揉了揉眉心,事情有些棘手了。
丫的,不就是挖個石灰礦,怎么還和金陵城墻扯上關(guān)系了?
想起來了。
金陵城墻堅固,歷經(jīng)六百年而不倒,除了嚴(yán)苛的施工標(biāo)準(zhǔn)、可以溯源至個體的銘文制度外,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:
金陵城墻使用的粘合劑,不再是傳統(tǒng)的糯灰漿,而是石灰拌稀飯!
石灰!
顧正臣看到了一個大坑,這個坑不是一兩個腦袋可以填平的。
不要以為朝廷修城墻是完全免費,義務(wù)勞動,那也是需要支付糧食作為報酬的,而這些糧食,便是利益。
石灰石與利益便徹底掛鉤,從這個角度來看,似乎也可以解釋得通挖石灰石的動機。
之所以肯定是金陵城墻而不是中都城墻,是因為中都皇城墻洪武六年三月才開始,外城墻目前都沒動工。
若郭百斤所是真,那說明在金陵城內(nèi),有著一個幕后買家,這個人,必然與金陵城墻修筑有關(guān),很可能是工部那些包工頭們之中的一個,這些包工頭有沒有違法亂紀(jì),目前還不好說。
“你妹的!”
顧正臣咬牙切齒,自己只想在句容處理點小案-->>件,抓幾個小偷,滅幾個村霸,然后發(fā)展句容的產(chǎn)業(yè),一心一意搞經(jīng)濟建設(shè),怎么查個孫娘的小案子,一步一個坑,直接往深淵里跳了……
“交出賬冊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