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戎把那只被他咬斷了脖子的舉父扔到地上:“一只夠了吧?!?
云息從帳篷里爬了出來,圍著舉父轉(zhuǎn)了一圈:“夠了,夠了。”他那舉父搬進(jìn)了帳篷里,放在案臺上,打開那個大藥箱,從里面拿出匕首和剔骨刀,從舉父身上剔下一小塊骨頭,然后把尸體往外一扔,“煮了吃吧?!?
云息準(zhǔn)備制魂器的東西時,他們在外面準(zhǔn)備晚飯。
其實誰都沒有胃口吃,那迷霧的致幻作用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(qiáng),幾個人類開始不斷陷入失神,剛開始的時候很短,幾秒鐘,后來越來越長,幾個魂獸必須時刻看著自己的魂兵使,一旦墜入幻覺的深淵,就很難醒過來了。
眾人吃了頓索然無味的飯,就在帳篷外守著云息,也不敢睡覺。
帳篷里逸出陣陣草藥味和獸料的腥臭味,江朝戈好奇地掀開簾子偷偷往里看,只見云息面前的案臺上擺滿了各色各樣他看不懂的材料,草藥和獸料自不用說,還有一些晶石和染料。
云息似乎發(fā)現(xiàn)了他,轉(zhuǎn)過了臉來,江朝戈有些尷尬,正要松開簾子,云息道:“想看就進(jìn)來看吧。”
江朝戈不客氣地鉆了進(jìn)去:“我在這兒不會打擾你?”
“會?!痹葡⒖炊紱]看他,兩只手快速地調(diào)配著什么東西,“不過,只是一個最基礎(chǔ)的召喚類魂器,我六歲的時候就會做了,你打擾我也沒關(guān)系?!?
“你不受影響,那就等于我沒有打擾你。”
云息撇撇嘴:“那你出去。”
江朝戈當(dāng)做沒聽見:“我確實挺好奇的,你們到底是怎么做魂器的?!?
云息道:“前面很簡單,調(diào)配好召喚獸魂的藥,把獸料浸泡在藥里,擺在以魂器師的血繪成的回魂陣法上,生火,以魂力催火,將獸魂召喚進(jìn)獸料,新死的異獸是最好召喚的,因為它的獸魂就在附近,召喚獸魂是很耗時的,但是在附近的情況下,就能節(jié)省很多時間。獸魂歸位后,把獸料雕琢成你想要的樣子,這一步很難,由于我們只要一個簡單的魂器,所以這一步也省了,兩天時間足夠?!?
江朝戈點點頭:“我發(fā)現(xiàn)你們這門買賣可真夠賺錢的啊,兩三天就能做出一個魂器來,成本沒多少,動輒賣幾百銀幣甚至幾百金幣?!?
云息“呵呵”了兩聲,沒回話。
江朝戈皺起眉:“你什么意思?!?
“這種只是能把異獸召喚出來的魂器,是所有魂器里最低等、最容易做的,但是也賣不上什么價錢,最多也就幾十銀幣,上百銀幣的很少很少?!?
“要是能召喚出很厲害的異獸,哪兒止幾百銀幣。”
“好的異獸,是不會被用來做最粗陋的魂器的,那是暴殄天物?!痹葡⑷滩蛔“琢怂谎郏昂玫漠惈F要用來做魂兵器,再不濟(jì)做魂防具,或者根據(jù)屬性做成其他能賣上高價的魂器。這種最低等的召喚類魂器,通常都是耕地的牛,看門的狗,做寵物的貓,代步的馬?!?
江朝戈露出了然的表情:“哎,那你教教我怎么樣?做魂兵器,我看著好像挺簡單的?!彼娫葡⒁呀?jīng)配好一碗黑漆漆的、散發(fā)著臭味的藥,把骨頭扔了進(jìn)去,心里實在癢癢。
云息道:“那你要再修煉一套功法,不是什么人都能擺血陣的?!痹葡⒍酥峭霒|西出去了。
江朝戈撇了撇嘴:“拽什么拽?!?
云息用匕首割破手指,在地上畫了一個臉盆大的奇怪的陣法,然后把碗放在陣法中央,他想起來什么,把匕首遞給江朝戈。
江朝戈道:“怎么了?”
“你不是好奇專屬魂器嗎,滴一滴你的血進(jìn)來,這只舉父以后就只有你能召喚了?!?
“有意思?!苯晷α诵Γ铋_手指,把血擠進(jìn)了那碗里。
云息道:“從現(xiàn)在開始我要用魂力催火,最快一天、最遲兩天,一定能將獸魂召回,你們不能讓任何東西打擾我,不然就前功盡棄了?!?
虞人殊道:“你放心吧。”
云息生起火,把碗吊在火上,他盤膝而坐,輕閉雙目,勻稱地呼吸著。只見那血陣開始發(fā)出微光,碗里的水沸騰了起來。
眾人嚴(yán)陣以待,又擔(dān)心舉父的突襲,又擔(dān)心自己陷入幻象,沒人敢睡覺,其實每個人都已經(jīng)疲憊不堪,卻不敢疏忽半點。
舉父在夜間又偷襲了兩次,這幾次的時間間隔一次比一次短,江朝戈真想知道這到底是誰給這群畜生出的注意,不但會打游擊削弱他們的實力,消磨他們的體力,更重要的是,這種做法正在逐步擊垮他們的精神,讓他們不敢休息,時時處于高度緊張狀態(tài),越是這樣,越容易被這大霧所迷。
舉父每偷襲一次,他們就更弱上一分,這種玩兒法不出三天他們就要完蛋,而一旦他們窮途末路,想強(qiáng)行突圍,不但是白耗體力,更容易走散,到時候逐個擊破就更容易了,江朝戈一深想,就覺得這套戰(zhàn)略簡直聰明至極,也惡毒至極,而且?guī)缀鯚o法可破。
他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那舉父的魂器上,于是拼命咬牙死守著云息,就連傷還未愈的龍薌都躺不下去了,跟著他們保護(hù)云息。
那一夜漫長的好像永遠(yuǎn)都不會天明。龍薌傷口崩裂,暈了過去,阮千宿身上多處被投石擊中,無法再使鉞,炙玄身上的魂力耗盡,變回了幼童,三人不得不回到帳篷里,唯二能動的人只有虞人殊和江朝戈,外加天戎和醉幽,而云息的魂力都放在了回魂陣上,不能再召喚鴆鳥,他們處境之艱難可想而知。
江朝戈沒打過這樣的疲勞拉鋸戰(zhàn),以前經(jīng)歷的戰(zhàn)斗再慘烈,也是速戰(zhàn)速決的,遠(yuǎn)沒有現(xiàn)在的痛苦,那種焦心、恐懼和絕望被無限地延展,變得更加綿長、難忍,就好像一把小刀在你的傷口上來回劃,開始可能沒多疼,直到傷口越來越深,已經(jīng)積重難返。
虞人殊和江朝戈現(xiàn)在就是這種狀態(tài),倆人氣喘吁吁、滿頭大汗,一身血污,仿佛隨時可能倒下,但依然咬牙堅持著,天戎和醉幽也沒好到哪兒去,原本滑順的毛發(fā)被血粘結(jié)在一起,眼中殺氣騰騰,卻也掩蓋不住他們的狼狽。
那是他們最艱難、最混亂的一夜,天明之時,江朝戈眼睛都快睜不開了,用炙玄刀撐著才不至于倒地,這時候如果舉父再來襲,他們不確定能不能保住云息了。
云息低聲道:“再堅持一下,已歸三魂五魄?!?
江朝戈抹掉臉上的血:“你他媽再快點,否則我們?nèi)昶咂蔷鸵x體了?!?
虞人殊一頭銀發(fā)都黏在了臉頰上,他咬牙道:“還要多久?!?
“按照舉父襲擊的頻率,你們還要再擋一次?!?
“操……”江朝戈感覺自己隨時可能倒下,他暈乎乎地說:“如果我死了,你能把我做成魂器召喚回來嗎?!?
云息和虞人殊明顯一愣,臉色都有些不自然,云息道:“以人制魂器是逆天大忌,千萬不要再想。”
江朝戈只是隨口一說,沒想到會換來這么嚴(yán)肅的回答,他直覺這后面有故事,不過他也沒力氣問了。
霧里再次傳來詭異的笑聲,距離上一輪游擊,才過去了不到一個小時,江朝戈怒急攻心,大罵一聲:“這群畜生是不是能拉石頭!”
天戎和醉幽從地上爬了起來,用身體把云息圍在了中間。
漫天石雨再次降臨,江朝戈和虞人殊背貼著背,大吼一聲,舉起盾牌,揮舞著手里的刀和锏,咣地兩聲重響,倆人同時擊飛了一塊石頭!
那石頭從四面八方飛來,天戎和醉幽身體過大,根本無處可躲,能擊開的畢竟是少數(shù),為了擋住云息和那回魂陣,只能硬生生用身體受著,那華麗的皮毛被砸得鮮血淋漓,場面慘烈不已。
虞人殊和江朝戈的盾牌已經(jīng)快要被砸爛了,不時有大小石塊往他們身上招呼,他們盡全力抱住要害,其他地方就只能聽天由命,江朝戈感覺手臂酸麻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,自從魂力提升,他已經(jīng)不覺得炙玄刀重了,但是這么連續(xù)用單臂揮舞了一夜,負(fù)擔(dān)可想而知,這一夜他刀術(shù)的進(jìn)步,可能蓋過他數(shù)月的總和。
江朝戈腿被擊中,一陣劇痛,他只得單膝跪了下來。
炙玄看著他一身是血的樣子,眼里仿佛要燒起來了,他表情扭曲猙獰,已經(jīng)不似人面。
江朝戈知道他想顯形,忙一把抱住了他,大喊道:“炙玄,不要!我撐得住,這些傷都會好,我撐得住!”
炙玄摟住他的脖子,聲音都在顫抖:“是不是很疼啊,是不是很疼?”
江朝戈眼眶微熱,竟有種想落淚的沖動,他道:“這點疼對我來說不算什么,你不要再損耗修為,否則以后碰上更強(qiáng)大的異獸,我們的勝算就變小了,我現(xiàn)在撐得住,相信我,回帳篷里?!?
炙玄緊緊抓著他的衣服,燦金色的瞳眸里有著無盡地掙扎。
江朝戈捏著他的小下巴,在他額上用力親了一下:“聽我的。”說完把炙玄塞回了帳篷里,蓋上了簾子。
一塊石頭狠狠砸中了他的左肩,他悶哼一聲,歪倒在地,炙玄想沖出來,江朝戈一把抓住簾子,低吼道:“不要出來!”
一只有力地臂膀抓住了江朝戈的胳膊,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,江朝戈一抬頭,正對上虞人殊疲憊卻總是堅毅的目光,江朝戈回手抓住他的胳膊,用力捏了捏。
倆人繼續(xù)背靠著背,抵御著漫天石雨,哪怕疼痛難忍,只要還有一口氣在,他們就絕不倒下!
云息猛地睜開眼睛,竟單手探入滾燙的藥碗里,將那枚魂器拿了出來,他叫道:“好了!”同時,他用僅剩的魂力召喚出兩只鴆鳥,護(hù)在虞人殊和江朝戈身前。
倆人再也堅持不住,雙雙綿軟地跪在了地上,強(qiáng)撐著一絲精神沒有昏過去,卻其實已經(jīng)到了崩潰的邊緣。
云息把倆人塞進(jìn)了帳篷里,幸而這一輪攻擊已經(jīng)到了尾聲,那些舉父逐漸散去了。云息激動地拿著那枚魂器:“做好了,做好了,它一定可以帶我們出去?!?
江朝戈半瞇著眼睛看著那枚小小的魂器,終于安心地吁出一口氣,昏了過去。
作者有話要說:結(jié)果最后居然還是快到12點了_(3∠)_我還有救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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