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尚好,母親不必掛心?!痹謫?,“方才你們二人在外面爭執(zhí)什么?”
說到這個,崔氏立刻扯了扯薛青山的衣袖,薛青山卻似乎有些不愿意說,直到崔氏瞪了他一眼,才開口道:“這不是,你弟弟給證實成了皇室血脈,又登基做了天子。你母親掛心……早年那些事,你弟弟還記著么。”
元瑾聽到這里看向崔氏,崔氏立刻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。
她在聞玉成為世子之后,并沒有怕聞玉會對她打擊報復。但是現(xiàn)在不同了,現(xiàn)在聞玉成了皇帝。那皇帝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人物,是老天爺?shù)膬鹤樱奘媳灸艿鼐秃ε缕饋怼?
崔氏低聲道:“這卻也不能全怪我,若你爹當初能把這事說清楚。我哪里會這么對他。當時我只當他是你爹在外頭與別的女人生的,那我怎么咽的下這口氣?!?
薛青山卻道:“怎的又說來怪我,當時友人是秘密之托,我怎能相告!再說你這也是歪理,便是外室的孩子,那就能苛待嗎?”
崔氏梗著脖子道:“當年老娘嫁你的時候,你連個舉人的功名都沒有,一個無依無靠的庶子,我家卻是那代有名的富戶。你那嫡母對你這般苛刻,連科考的銀子都不給你,若不是我家拿出銀子給你趕考,你現(xiàn)在連官也沒得做!你還敢?guī)€懷孕的小妾回來,讓我?guī)湍沭B(yǎng)別的女人的兒子,我呸!做你的春秋大夢去!”
薛青山也登時紅了臉:“你怎么在女兒面前說這些。你這……你這無知婦人……那些往事,能隨便說嗎!”
元瑾卻在旁聽得笑出來,她沒想到,原來崔氏和薛青山還有這么一段,難怪平日薛青山這么怕老婆。
他們二人也沖淡了元瑾的愁緒,她道:“母親,我只問你一句話,你覺得你現(xiàn)在可還好?”
崔氏愣了一下道:“除了愁這件事,別的還好……”
“憑聞玉的性子,若聞玉真的想對您做什么,您怎么會好好地站在這兒呢?!痹f?!澳还芊判牧?,聞玉當初入選后,您對他也不差,他早就不計較了?!?
崔氏仍不能完全放下心,跟元瑾說:“我雖無事,但薛家里,你大伯和二伯看著你弟弟如此飛黃騰達,想來求見圣上做大官。但不僅人沒見著,還被人趕出了京城。說自此不許他們?nèi)刖D阌H祖母還因此跑到定國公府來,罵了你父親半個時辰,要追著他打。結果老太太裹的小腳,一時激動就絆到了,腦門磕在臺階上,當場就磕出個血口子,索性她人沒事……”
“就是老夫人當場憋不出,笑出了聲,讓老太太記恨上了,恐怕從此不會再來往了。”薛青山補充說。
元瑾也笑了笑,薛老太太之前討好老夫人,多半也有為了親兒子前程的緣故,眼下兒子前程被毀,自然就要斷了來往了。她反正對薛老太太并無感情,對老夫人的感情還要深一些。元瑾正好問他們老夫人如何了。
“別的還好,就是這背叛靖王殿下的事,她一開始不原諒圣上?!毖η嗌秸f,“還懷疑國公爺?shù)氖?,是圣上做了手腳。后來圣上去給老夫人請罪解釋,最后差點下跪,老夫人才勉強諒解了他。眼下總歸是慢慢好了?!?
知道他們這些人一切都好,元瑾就放心了。她之前也是放心不下老夫人,怕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她承受不住。明日去看看她老人家才是。
眼見著到了飯點,元瑾便讓寶結傳菜。
夫妻二人現(xiàn)在仍然住在定國公府,陪著老夫人。老夫人待他們好,如今國公爺不在了,他們便打算侍奉老夫人終身。今日只是陪元瑾吃個飯就走。
元瑾一邊吃飯,一邊聽他們講錦玉進學的事,聽說他現(xiàn)在長高了,人也比以前孝順有禮。
等吃完飯,兩夫妻走了。元瑾才想去御花園散步。
夕陽金色的余暉灑滿御花園。
元瑾緩緩走著,這御花園已經(jīng)被清理過了,現(xiàn)下沒有嬪妃住著,只有先帝的幾個太妃還在。淑太后則在朱楠病沒后不久,也跟著病去了。
她站在浮碧亭外,看著夕陽下的皇宮,金色琉璃瓦上的光輝,直到聽到后面的腳步聲,元瑾才轉過頭看。
一個長相明麗,眉宇間卻又帶著幾分英氣的少女正走到她身后,少女的眼眸深得像兩汪泉水,定定地打量著她。
元瑾笑了笑,輕輕喊她的名字:“靈珊,你來了?!?
蕭靈珊嘴唇微抿:“五叔公跟我說了……說你就是……”她的眼眶驀地紅了,“……是真的么?”
元瑾則笑著說:“我記得你十歲的時候,我曾帶你在慈寧宮的那株梨花樹下,埋下一壇子酒,約定來年挖出來喝。你來年挖出來喝了么?”
蕭靈珊聽到這里,再也忍不住。撲進她懷里緊緊抱著她,大哭了起來。她從小就跟元瑾最親,也是元瑾帶在身邊養(yǎng)著。這件她同元瑾做的私密事,只有她一個人知道。
“我以為……姑姑……我以為你死了……”她哭得喘不過氣來,“我還想,把那些人殺了給你報仇……可我、我不知道該怎么做……我什么都不會……”
元瑾輕輕摸著她的頭發(fā),哄她:“沒事,姑姑都知道。”
靈珊哭得跪到地上,元瑾便也半跪在地,任她摟著自己。
而薛聞玉正站在不遠處,看著這邊的情景。
他處理完了國事,準備去慈寧宮找姐姐共進晚膳,宮人說元瑾到了御花園散步。他趕過來,便看到這樣一幅景象。
“那人是誰?”他問身邊的太監(jiān)劉松。
劉松道:“回陛下,那是蕭大人的侄孫女,原來蕭氏一門的遺脈,養(yǎng)在宮中太妃的身邊?!?
薛聞玉靜靜地站了一會兒,劉松看著他的側臉,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圣上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寒意。這讓劉松揣摩不透。
他只知道一點,這位新圣上,絕對是個極其不好伺候的人物。他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他。
想起今天這位新回宮的二小姐,據(jù)說是圣上在民間的姐姐,曾嫁給靖王。圣上十分看重,不僅讓人辟了慈寧宮給她住,還早早地讓御膳房準備了她愛吃的菜,那應該是沒錯的吧。
劉松低聲道:“……奴婢看咱們?nèi)缃窕貙m的二小姐,人才品學種種皆是上品,又得陛下的看重,助陛下登上皇位。端是夠得上長公主的封位了。如今后位空虛,宮中若有長公主殿下掌事,卻也方便?!?
圣上卻淡淡道:“如今大敵當前,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?!?
這話讓劉松心中微驚,知道自己并未拍對馬屁,反而還很有可能拍錯了。瞬間后背就有些出汗,連忙笑道:“自然,殿下是有考量的,倒是奴婢多嘴了?!?
薛聞玉看著元瑾和蕭靈珊的身影,一直到天色徹底黑下來。
而元瑾回到京城后沒多久,就不得再休息了。因為第三日時,事情開始發(fā)生轉變。朱槙宣布自立為王,同時打出了‘滅奸臣,扶正統(tǒng)’的旗號,要攻打京師。
古往今來,不管是造反還是起義,都脫離不了一個名正順的借口。
朱槙指出如今在位的聞玉是半路出來的私生子,根本算不得正統(tǒng)的皇室血脈。且戕害皇族,誅殺皇帝,這是大罪。他要為兄報仇,匡扶正統(tǒng)皇室血脈,自然也就是指的他自己。至于他是不是比薛聞玉更想殺皇帝,這不要緊??傊值紫乱呀?jīng)派了很多人,將此事變成順口令,傳頌在大街小巷,以佐證他的正義性。
朱槙統(tǒng)轄北方,勢力囊括山西、陜甘地帶、以及河南部分地區(qū)。雖說大周疆域上只占了很少一部分,但這部分卻占了絕大多數(shù)的九邊重鎮(zhèn),當初兩任執(zhí)政者肆意使用朱槙鎮(zhèn)壓邊疆的后果就來了,他在這些地區(qū)有著說一不二的權勢。雖然只占了一部分版圖,卻將近一半的兵力攏在了自己手中,且是驍勇善戰(zhàn)的精銳部隊。
同時他的軍隊在他宣布自立為王的時候,已經(jīng)很快做出了戰(zhàn)略部署,出兵河南,攻打保定府。
大家早已料到,朱槙會很快反應,卻不想他反應如此之迅猛。
如今御書房中站著蕭風,現(xiàn)任翰林院學士兼工部侍郎的徐先生,兵部侍郎李如康以及遼東總兵崔勝。
看到元瑾出現(xiàn),那遼東總兵崔勝先是不服,冷哼一聲,對薛聞玉拱手道:“陛下,這談論如此重要的軍事機密,怎能讓一個女流之輩參與?臣以為不妥。”
蕭風自然護她,冷笑道:“女流之輩又如何,當初蕭太后何嘗不是女流之輩,你崔勝可說過半個‘不’字?”
崔勝見有人開口護她,有些不服,但往旁邊看去,卻沒一個人開口說話支援他的。徐先生知道元瑾底細,那李如康又是個精明極了的人,知道能出現(xiàn)在御書房的女流之輩絕對不簡單,可能比在座男子還要厲害,更是半句沒有多嘴。
“崔大人不必多?!毖β動褡谑鬃?,叫了諸位坐下,“這是我姐姐,若非是她,我如今也不會坐在這個位置上。如今商議應對朱槙要緊,旁的再議?!?
崔勝總算才沒有說話,一行人坐下來商量。
徐賢忠先站出來說話,認為保定慣來堅固,不大可能被攻破,不必太過驚慌,要緊的是加強周圍的防御。
李如康卻提出了不同意見:“臣以為,朱槙做事,必然有他的道理。他不會明知不破而攻打。此事還要從長計議,以臣之見,應當立刻選一武將前往保定坐鎮(zhèn)?!?
那崔勝冷哼道:“李大人怎的如此囫圇,朱槙究竟有什么道理,我們也不知道。你也不能光靠猜吧?”
李如康也臉色難看。
這時候,外面卻傳來了急報。
太監(jiān)引了個參將進來,那參將跪地道:“皇上,前線傳來消息,駐守的衛(wèi)兵支撐不住,朱槙已破保定衛(wèi)的慶都!”
一時間,堂內(nèi)議論紛紛。
“不管怎么說,現(xiàn)在需立刻支援慶都?!毖β動癞敿凑J命蕭風為撫安將軍,帶京衛(wèi)五萬人前往。保定衛(wèi)是必須要保住的,保定衛(wèi)若不保,下個首當其沖的就是順天府了!
“并且……”那參將又道,“朱槙抓了保定衛(wèi)指揮使,說是派人去同他談判,否則要將指揮使斬首示眾。他還說,陛下選的這個人,可一定要合適才行。”
己方將領若被俘,還因此斬首示眾,將會對軍心產(chǎn)生很大動搖。
但派誰去談判,這卻又是個問題。
“我去吧?!痹畔铝瞬璞?,淡淡道。
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。
薛聞玉眉頭一皺,并不同意:“姐姐,你此番回來已是不易,不能再以身犯險。朝中有許多可用之才……”
元瑾卻一笑道:“我自是不在明面上出現(xiàn)。你派一個人明面做這個談判之人,我暗中跟著就是。如今在場的人中,應該是我最熟悉朱槙的行事套路,我應該要去的?!?
元瑾說的很有道理,而且她精通兵法,造詣并不在在場諸位之下。有她暗中把控,的確更好一些。
元瑾見薛聞玉不做決斷,加重了語氣:“聞玉,你該讓我去。如今還有什么比得上你的社稷重要。你若是真的不放心,派暗衛(wèi)一直暗中保護我就是了?!?
見這女子竟然直呼圣上名諱,李如康和崔勝都有些驚訝。
而元瑾將話說到這個地步,其實是逼迫之意了。
聞玉微微一嘆,他心中自然是極不愿意的,好不容易讓姐姐回到他身邊,怎能又放她出去。但她偏生要去,以他對元瑾的了解,只要她想去,千方百計的都回去。還不如置于他的保護之中,更不易出事。
“既是如此,那徐賢忠聽封。”
徐賢忠出列一步跪下。
聞玉道:“進封翰林院學士徐賢忠為為按察使,加一等侯,次日與元瑾前往保定談判?!彼挚聪蚴掞L,“你再派五十護衛(wèi),二十暗衛(wèi)一路跟著姐姐,不可有絲毫差池。”
元瑾與蕭風一起領旨,起身時與蕭風對視一眼。都從彼此眼中,看到了對此事的慎重。
說是去談判,其實是元瑾想和蕭風合作,擊退朱槙。
這和之前山西對決不同,這次他們兩方皆是兵強馬壯。誰強誰弱,自然就能見分曉了。
作者有話要說:更新問題,我一直想提速,我仍然會繼續(xù)嘗試,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。但大家先暫時仍然保持目前這個頻率認知吧,這章8000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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