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也得要,他們能先過了榆棗關(guān)再說。
元瑾接過雞腿卻沒吃,看了下蕭風帶的二十多個人。他這次輕裝入山西,就是為了來救自己的。為避免打草驚蛇,只帶了三十多個人,不過都是精銳中的精銳。方才折了十多個,眼下這群人也略顯疲憊。
“若是朱槙追上來,我們必要想個萬全之策才行?!痹?,朱槙軍隊的行軍能力很恐怖,這個方向能出山西的地方只有榆棗關(guān),極有可能會被追上來。她看了看遠處一望無際的戈壁灘,突然問蕭風,“五叔,這附近有集鎮(zhèn)嗎?”
蕭風微微楞了一下:“你問集鎮(zhèn)做什么?”
朱槙是在傍晚到達驛站的。
他高坐在馬上,緊抿嘴唇,舉目四眺這周圍的地勢。
有人跑到他的馬前跪下,道:“殿下,侯爺說是有急事要立刻去處理,先行離去了,只留了一半的軍隊在這兒,和這字條給您?!闭f完他站起來,將字條遞給了朱槙。
朱槙看了之后,面無表情地將之捏成團。
顧珩的這個行為是很大膽的,他才發(fā)號了施令。顧珩真正應(yīng)該做的,是將元瑾追擊回來,但是他沒有。只留了張似是而非的字條,甚至都沒有等到他來。
他覺得,這其中一定是發(fā)生了什么事。
李凌也騎在馬上,有些憂心地道:“殿下,如今西北各將領(lǐng)已經(jīng)被召集到太原,恐怕是您要趕回去了……”
現(xiàn)在薛聞玉已經(jīng)登基,他們必須要拿出應(yīng)對態(tài)度來,再晚就不行了。
朱槙自然也知道,他不能浪費太長時間。
薛聞玉想坐穩(wěn)這個位置,肯定會除去他。同時他也肯定不會讓薛聞玉坐穩(wěn)那個位置,朱槙如今總算是悟到一個道理,只有把這天下都抓在手里,才能不愧對自己這么多年保家衛(wèi)國所受的苦,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寧,才能擁有極致的權(quán)勢。而極致的權(quán)勢,則代表了一切。
“不行。”朱槙淡淡道,“縱虎歸山,后患無窮。先向著榆棗關(guān)追再說,他們沒有置換的馬匹,肯定要停下來休息?!?
他現(xiàn)在還暫時放不下這件事,必要知道,薛元瑾是為了什么不可。
他不覺得光因為薛聞玉就能讓元瑾做出這樣的事來。元瑾對自己的態(tài)度是非常復(fù)雜的,他都已經(jīng)主動求和,原諒她的過往了,她竟然還敢跑,不把她抓回來,好生懲戒,他心里如何過得去!
朱槙沒有在驛站停留多久,就帶著兵馬繼續(xù)向前追。
元瑾一行人則是天還沒亮就繼續(xù)趕路了。
榆棗關(guān)是以種植棗子聞名的地方,路上村落不少,棗樹蓊蓊郁郁,半青的棗子累累綴在枝頭,將枝椏都壓彎了??梢娊衲暧质且粋€豐收的年景。除棗子外,這里更有大片大片的玉蜀黍田地,太陽曬得人發(fā)暈。她們從凌晨一直趕路到了下午,才看到榆棗關(guān)出現(xiàn)在眼前。
一片荒涼草野展開在眼前,路也近乎荒蕪,卻有不少宅屋立于關(guān)口。據(jù)說這關(guān)口是山西與北直隸五臺縣的交界處,供往來的棗貨商人經(jīng)商,還出現(xiàn)了小集鎮(zhèn),但后來此道被官府查封,所以集鎮(zhèn)也荒蕪了,守衛(wèi)的人也不多。只要過了榆棗關(guān)不久就是五臺縣。
眼前榆棗關(guān)在望,蕭風等人也加快了速度,只要跨過關(guān)口!
“將軍,這榆棗關(guān)竟無人守候!”有人大喊,聲音有些興奮,“咱們不用沖關(guān)了!”
蕭風卻心中一涼,總有種說不出的預(yù)感。
卻正好聽到旁邊的元瑾也大喝一聲:“不好,快停下!”
蕭風立刻勒馬站住,喝令手下倒退。卻看到前方那些荒廢的宅屋之間,果然冒出了不少人。為首的正是高騎在馬上的朱槙。他身穿玄色勁裝,可能是完全不需要任何偽裝了,他的英俊中又有幾分邪異,看著蕭風淡淡地道:“蕭大人,沙場久別,你可是別來無恙?”
朱槙竟先他們一步,到了榆棗關(guān)!
蕭風皺了皺眉,他們比不得朱槙,他一路過來可以在驛站換馬。但他們一人只有一匹馬,不敢讓馬不休息,怕就是這個空檔讓朱槙趕上來了。若不是元瑾發(fā)現(xiàn)端倪,他們已經(jīng)陷入朱槙的包圍了。
“上次見靖王殿下時我正要被發(fā)配充軍,如今我自然是無恙的?!笔掞L說著含蓄一頓,“只是靖王殿下千辛萬苦為朱楠取得皇位,卻仍然被他所算計,而今退回山西,恐怕才算是有恙了?!?
朱槙的目光卻落在了元瑾身上。她竟然是會騎馬的,單獨騎在一匹略小的馬上,站在蕭風身后看著他??磥硭拇_是有很多事瞞著他,一點也不像表面所表現(xiàn)的那樣乖巧。也是,她能在自己身邊蟄伏這么久,這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。
朱槙的情緒并未被蕭風煽動,而是繼續(xù)說:“當初就是你大哥,在我面前也要恭讓三分。怎的你反倒如此猖狂。真當我這山西,是你想來便來,想走便走的么?”
當初蕭進在世時,的確對朱槙有所忌憚。能斬殺寧夏總兵,攻下土默特的人自然不簡單!爾后的無數(shù)次戰(zhàn)役,也證明了這一點。
蕭風見朱槙未被激怒,也暗道不好辦。若是遇上顧珩,他們還有沖擊之力。眼下朱槙堵住榆棗關(guān),他們想要沖關(guān)口就是癡人說夢。若此時背后再來軍隊,便是形如甕中捉鱉了。
憑朱槙的性格,他會考慮不到這一點嗎?
元瑾則突然抬起頭,道:“別硬沖,往左撤走高洪口!”
高洪口亦是關(guān)口,去榆棗關(guān)不遠。只是因榆棗關(guān)把守較少,他們之前才選擇此處?,F(xiàn)在朱槙帶人把住榆棗關(guān),高洪口勢必薄弱!蕭風聽后立刻一拉韁繩,帶眾人朝著左側(cè)奔突而去。他們本就未中埋伏,又突然朝左撤離,朱槙的軍隊措手不及。朱槙冷聲道:“給我追!”他也立刻策馬追了上來。
而元瑾這時候則和蕭風對視了一眼。
六月末的荒野,天氣干燥,元瑾他們一躍至丘陵的高處時,回望朱槙。
這時候元瑾策馬上前,對朱槙笑了笑:“殿下,您還是別追了吧?!?
她的神色出奇的平靜,讓朱槙頓時有了幾分不好的預(yù)感。他正要策馬上前,只見突然,這草野荒林之間就燃起了大火,火勢也出奇詭異,竟然自上而下蔓延開來,瞬間就將他們包裹席卷。
火舌突地躥起一丈高,火氣的熱浪逼得他的馬倒退了好幾步,其余的馬也被火勢感染,竟不顧主人呼喝地后退。
他們這是在下風口,火勢蔓延得非常快,竟幾下就將他們逼得越發(fā)后退。
朱槙立刻聞到了空氣中火油的味道。
火攻,當年,在崇善寺的時候,這還是他教她的,對付他的方法。竟然現(xiàn)在立刻被她給活學活用,用到了他身上來。
朱槙嘴角泛起一絲冷笑,抬頭看向元瑾:“這是你早就準備好的?”
這不會是蕭風的計謀,蕭風正統(tǒng)行軍打仗出身,沒有這么的詭計多端。
元瑾卻不回答,只是一笑:“朱槙,再見了?!?
看著她轉(zhuǎn)身離去,朱槙略微低頭,嘴角露出一絲笑容。隨之眼神一厲,竟不顧眼前蔓延的大火,策馬踏過熊熊的烈火,追了上去。
元瑾跟在蕭風等人身后策馬而去。心料如此大火,他應(yīng)該不會再追來了。便趁著這個時間趕緊往前潰逃。誰知她身后突然擦過猛烈的風聲。還沒等元瑾反應(yīng)過來,那人已經(jīng)在接近她的瞬間一腳蹬住她的腳蹬,落到了她的后面,緊緊地控制住了她的馬匹。他身上的熱度灼熱得燙人。
是朱槙,他竟然不顧烈火,追上來了!
他鉗制住自己無法動彈,元瑾回頭死命地瞪他。朱槙卻是冷笑,在她耳邊說:“怎么,剛才想燒死我?”
感覺到她的掙扎,朱槙緊緊將她按住,繼續(xù)道:“你怎的如此狠心,殺了我你便要守寡,你就這么想守寡嗎?”
元瑾氣急:“誰要給你守寡了,你死了我正好高興!”
朱槙抱住她的身軀,懷中這個人是如此的詭計多端,狡詐心狠,就連說話都這么毒。
“為什么?”朱槙在她耳邊問,熾熱的呼吸就撲在她的耳朵上。她整個人都陷入這個男人的懷抱中,聽到他繼續(xù)問,“你不僅背叛我,還三番四次的逃跑,究竟是為什么,告訴我。這絕不只是因為你弟弟,你必須告訴我!”
前面的人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了元瑾被制住,立刻策馬來圍攻朱槙。
元瑾道,“朱槙,你在榆棗關(guān)的糧草庫也被我倒了火油,你再不回去看看,恐怕軍馬入冬就要挨餓了。”
朱槙緊緊地掐著她的下巴,逼她看著自己。這時候他的嘴角仍然有笑容,但是語氣卻很冷酷:“知不知道我現(xiàn)在想干什么?”
她并不想知道。
朱槙繼續(xù)說:“我想把你抓回去,關(guān)在個屋子里,日夜懲罰你?!?
叫她說不出這些刻薄的話來,叫她只能順從自己。
雖然知道他現(xiàn)在不可能做到,但元瑾仍然覺得尾脊骨躥起一股戰(zhàn)栗,竟然想起那夜的場景。
她人生中首次經(jīng)歷這樣的事,欲-望的狂亂和索求的無度。
“朱槙,你……”元瑾欲又止,她看到朱槙的衣袍角有被火燒過的痕跡,知道他必然是十分在乎,否則絕不會這樣以身犯險。但是她不能告訴他真相,告訴他又能改變什么。
這時候蕭風已經(jīng)帶著人拔劍追了過來,朱槙抬頭一見,知道他不能再呆下去了,這次是他輕敵了,沒想到元瑾竟這樣的詭計多端。
他的人被留在了火勢之下。他的戰(zhàn)馬又在跨過火的時候受了傷,而朱槙也沒料到,薛元瑾這匹馬恐怕是在集市上買來的小馬,根本承不住兩人,他無法用這匹,再把元瑾帶回去。
這馬身已經(jīng)有些顫抖了。若是他此時還不離去,下場很可能是被抓。他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,低沉道:“別以為我放過你了,我立刻,就會來抓你?!?
反正他總會,再將她抓到手上的,很快。
朱槙說完,伸手一攬她的腰,瞬間將她下了馬。終是策馬回奔。
蕭風過來后,一把將元瑾扶上自己的馬。沒有停頓,繼續(xù)帶著人往前跑。生怕火勢已盡,朱槙的人會追上來。
但他看著元瑾回望了好幾次,也覺得有一絲不對。臉色一沉道:“阿沅,你難道是對那靖王……”
阿沅還年輕,又和靖王那樣的人物長期相處,難道真的不會愛上他嗎?蕭風非常不希望如此。
“不會?!痹氐?,閉上了眼睛。
蕭風只看了她平靜的面容一眼,沒有再問。
在她閉目沉思的時候,馬匹已經(jīng)沖破了關(guān)口,朝著她未知的京城奔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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