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
薛元珍未著妝,面色很是憔悴。
周氏面對她坐著,拉著女兒的手嘆了口氣:“魏永侯家既不愿意,咱也別貼那冷臉。你如此樣貌,又是定國公府小姐了,不愁沒人娶?!?
薛元珍卻說:“可是這樣叫旁人看了笑話,我如何甘心!那日分明就是徐家姐妹搗的鬼,她妹妹也是喜歡魏永侯爺?shù)???墒俏腋戏蛉苏f了,她卻讓我放過算了?!?
周氏心想女兒怎的看不穿。
當(dāng)日之事已經(jīng)死無對證,老夫人怎么可能為了她,去得罪徐家的人。
“你收整收整,別在想這事了。再這般自怨自艾下去,老夫人也要不喜歡你了!”周氏道,“薛元瑾眼看便要嫁給靖王殿下了,不想這小妮子竟有這般造化,你討好她一些,日后少不了有好處?!?
周氏想起這事,也是心中羨慕眼紅。
她聽說,薛元瑾在山西時,就在寺廟里結(jié)識了靖王殿下。那時候她不知道靖王殿下的身份,故有了這段相識,薛元瑾又生得那樣的容貌,哪個男的會不動心。到了京城,靖王竟要娶她做正妻,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感嘆她運氣好。
眼下薛家的哪個人不是巴著討好薛元瑾,薛老太太老身子老骨的,也成日往定國公府來,說是要同老夫人一起商議元瑾的婚事。請什么親戚,用什么請柬,在哪里擺宴席。至于花費,靖王府早派人過來說過了,一切由靖王府全出,定國公府只管花就是了。
“要是早知道靖王殿下那時候竟然住在崇善寺里,怎么著,也得讓你去試試……”周氏自己說著這話,也覺得是癡人說夢。靖王殿下是什么身份,怎么可能隨意讓別人近身。她拉了女兒的手說,“我那里有個紅藍寶石嵌的孔雀開羽大金簪,你且拿了,做新婚賀禮送給她?!?
薛元珍應(yīng)了:“我原是想見見她的,但幾次都不得碰見。昨個兒晚上,我叫青蕊去她那路上守著,卻一直不見青蕊回來。找她一早了,不知這疲懶貨去哪里躲清閑了!”
周氏道:“原在薛家的時候,她還算對你盡心。如今進了定國公府,見得多了,是心大起來了?!?
兩母女說著話,進來個丫頭,屈了身:“小姐,奴婢有要事回稟!”
薛元珍點頭:“你說罷?!?
丫頭道:“……我們找到青蕊姑娘了?!?
薛元珍正是有些不耐煩的時候:“找到了便把她帶回來,跟我說什么,叫她先去領(lǐng)一頓手板!”
那丫頭卻一頓:“小姐,青蕊姑娘恐怕回不來了。她在府中的池子里……溺斃了?!?
薛元珍被溺斃二字一驚,霍地坐正了:“什么?你是說……她死了?”
“是沒了?!毖绢^說,“是早上被掃院子的婆子發(fā)現(xiàn)的,沉在水底,但隱約看得到個人影。婆子便叫人去打撈,果然是青蕊姑娘。婆子發(fā)現(xiàn)的時候,就趕緊告訴了國公爺,已經(jīng)叫府里有經(jīng)驗的管事看了,說是溺斃的,怕是晚上失足跌下去的。”
府中只有一處池子,便是宴息處旁邊那個。薛元珍臉色難看:“人怎么會突然淹死,國公爺說什么了嗎?”
“國公爺說,府上正是辦喜事的時候,這樣的事不能張揚,左不過是個丫頭,便算了。您若是想去看看,那便看看,若是不看,就拉出去埋了。”
薛元珍覺得有些羞辱她,什么叫‘左不過是個丫頭’,不過是因她在這定國公府不重要罷了,要是死的是薛元瑾身邊的丫頭,定國公怎么會輕易放過。
她告訴丫頭:“先叫他們別動。”等丫頭退下去了,她才抓了周氏的手跟周氏說:“娘,這事好蹊蹺!”
“平白無故淹死了,是有些不對……”周氏也很震驚。
薛元珍搖了搖頭說:“您不知道,那池子周圍遍種槐樹,誰會走到那里無意跌落?青蕊也不是這般不小心的人。”她思索片刻,面色游移不定,“且我是讓她去偷看薛元瑾的,她真的落水,難道薛元瑾聽不到呼救聲?可她卻莫名其妙死了。娘您說,會不會和薛元瑾有關(guān)系?”
周氏被她這話嚇了一跳,一股涼意躥上心頭,忙道:“你可莫要亂說!薛元瑾與個丫頭無冤無仇的,能與她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薛元珍只是喃喃,“但是薛元瑾這人,從一個庶房出身走到今天,亦是心狠堅定之人。也或許,青蕊看到聽到了什么不該知道的東西……”
“你越說越玄乎了!”周氏道,“眼下她如日中天,你可千萬別提這個。丫頭死了便死了,再買就是?!?
薛元珍點頭,她知道不該去想這個。
但青蕊陪了她這么多年,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,那也是不可能的。白白死了個人,她能不多心么。
沒人知道是她派了青蕊去偷看薛元瑾,所以也無人懷疑薛元瑾。
她還是有些放不下,想要打探打探:“娘,不如你隨我去看看吧,我亦不做別的,只是好奇罷了?!?
周氏自己也覺得蹊蹺,便同意了女兒的話。叮囑說:“見著她了可別胡亂說話?!?
薛元珍應(yīng)知道,收整了一番,帶著周氏,一起去鎖綠軒。
誰知等她走到鎖綠軒外時,卻被婆子攔了下來。
那婆子笑著告訴她:“大小姐回吧,二小姐今兒不在?!?
薛元珍覺得是這些人攔著不讓她見薛元瑾。皺了皺眉:“往常來時,你都告訴我不在。什么不在,不過是你們誑我罷了!”
“奴婢怎敢誑您,今兒一早,宮里便來了人宣旨,說皇后娘娘要見二小姐,所以老夫人攜著二小姐入宮了?!逼抛硬槐安豢海芭率且聿拍芑貋砹?,不如您到時候再來看看吧?!?
薛元珍無可奈何,只得道:“若她回來,派人來支會我一聲?!?
婆子含笑應(yīng)喏。
元瑾今日,倒的確是隨老夫人進宮了。
一早宮中就來人宣旨,她和老夫人只是稍作了修整,就立刻奉旨入了宮。
老夫人攜著她在壽康宮拜見了皇后娘娘鄭氏。鄭皇后生得白凈溫柔,端莊柔和。她叫了兩人平身,賜了坐。
“我還沒得見過二姑娘,當(dāng)真是個美人?!编嵒屎笳f話行事都很客氣,她笑著夸了元瑾幾句,就進入了正題?!斑@些話本是太后娘娘要說的,只是這兩日犯了頭風(fēng),就托了我來說。自然我這做嫂嫂的,也要叮囑你幾句。”
元瑾道:“娘娘但說無妨?!?
鄭皇后便道:“太后娘娘叫我轉(zhuǎn)達你,咱們靖王殿下是圣上同胞的親兄弟。自十七歲就封了靖王,身份尊貴,又戰(zhàn)功赫赫,這滿朝野之中,也找不出幾個高門貴女配得上他的。故平日生活中,你既要尊敬著他,又要恭奉他。日后照顧他,伺候他周全,替他料理瑣事,方能圓滿你為妻的本分?!?
元瑾心道,這一聽就是淑太后的原話。
她應(yīng)喏。
鄭皇后繼續(xù)說:“還有便是,靖王殿下已近三十,仍未有一子半女。所以你若能為靖王殿下開枝散葉,也是大功一件?!编嵒屎笥謸Q了個溫和些的語氣,“太后娘娘私底下跟我透了底風(fēng),說你若能生個女兒,便賞你三千金,你若生個兒子,便賞你五千金,加一套五進的大宅院,額外給你請個封號?!?
元瑾聽了覺得有些好笑,這位淑太后當(dāng)真是個妙人兒。將她當(dāng)成個侍妾在打賞一般。
她倒也沒表現(xiàn)什么,繼續(xù)應(yīng)喏就是。
鄭皇后接著嘆了口氣:“畢竟之前,靖王同鎮(zhèn)遠侯王保的女兒王嬙,也是夫妻伉儷,靖王待她極好。只可惜她害病去時,沒能給靖王殿下留下個血脈……”
元瑾抬起頭,其實鄭皇后說這事是很不合宜的,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嫂子,怎會在繼室面前說原配的好。
且鄭皇后提起這事,倒好像是故意說給她聽,叫她心生妒忌一般。當(dāng)然,元瑾只是很好奇,鄭皇后意欲何為?
這個女人并不簡單。單憑她從未誕育過皇嗣,卻穩(wěn)坐后位十余年,無人能撼動,便可見一斑了。
太后時常跟她講:“皇帝身邊,他那娘就是個天真蠢貨。除了靖王之外,唯鄭皇后一人得用。”
元瑾回了神笑笑:“臣女謹(jǐn)記娘娘教誨?!?
幾人正交談著,外頭有宮人通傳:“娘娘,徐貴妃來給您請安了?!?
鄭皇后宣了進,片刻后,身著大紅遍地金通袖綾襖,戴鳳凰羽銜紅寶石赤金簪、金鈿寶花的徐貴妃走了進來。
徐貴妃先上前給皇后行了禮:“嬪妾見過娘娘?!庇终菊?,笑道,“原今兒有貴客來了,嬪妾說,老遠就聽到笑聲了呢?!?
鄭皇后和徐貴妃一向和睦,皇后已年老色衰,以德侍君主,而徐貴妃以色侍君主,兩者互不戧行。且徐貴妃形似張揚,實則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,拿捏尺寸得恰到好處。宮中那么多女人,比徐貴妃不討喜的多得是,鄭皇后便反倒喜歡她。
拋開世仇的緣故,元瑾其實也很欣賞徐貴妃,眼看著她是愛皇帝吧,但無論皇帝去哪個宮,新納了什么嬪妃,徐貴妃都從不妒忌。便是這樣的態(tài)度,反倒讓皇帝一直寵著她。在外人看來,貴妃這又是識大體、賢良淑德的表現(xiàn)。
“薛二姑娘再沒幾日,就要同靖王殿下成親了?!编嵒屎蟮?,“太后和皇上便叫本宮傳來,說說話。真真是個可憐見的美人兒。”
徐貴妃看向元瑾,笑了笑:“二姑娘當(dāng)真國色天香,媚骨天成,我看到也喜歡?!?
元瑾向她屈了屈身,抬頭直視她:“娘娘謬贊,擔(dān)得上‘國色天香’四字,唯娘娘罷了?!?
鄭皇后又道:“徐貴妃怕還不知道呢。圣上原想將淇國公家的小姐,一并賜給靖王為側(cè)妃,如此迎娶二人,就是雙喜臨門了??删竿鯀s拒絕了圣上之意,也是當(dāng)真喜歡薛二姑娘了。”
還有這事?元瑾倒是沒聽說過。
徐貴妃聽了笑著道:“那二姑娘的確是得靖王殿下喜愛了?!膘o默片刻,同皇后說:“既然二姑娘在這兒,我便不多留了。等娘娘得了空,我再過來?!?
皇后頷首允了她退下。
徐貴妃快步走出了壽康宮,支著玉白的欄桿,竟突然有些喘不過氣。
貼身宮婢忙扶住她:“娘娘,您怎么了?”
他竟然真的要成親了!
徐貴妃閉上眼睛。她入宮快十年了,圣寵不衰,實則她從未愛過皇帝半分。真正愛之人,卻遠在天邊近在眼前,永不可觸及。她從未想過,自己竟然會如此嫉妒!一看到那薛二姑娘,想到她日后將名正順地躺在那個人懷里,被世人稱作他的妻,她就難受得喘不過氣來。
她望著遠處起伏的宮宇和朱墻許久,才道:“無事,扶本宮回去吧?!?
她想到了初見靖王的情景。
他征戰(zhàn)西北,得勝歸來。各家的小姐們爭相去看他,百姓們也涌上了街頭,萬人空巷中。朱槙穿著鎧甲,高騎在戰(zhàn)馬上,帶著軍隊進入城中。那時候他年輕而英俊,眉眼透出幾分凜冽之意,握著韁繩的手背浮出微鼓的經(jīng)絡(luò)。百姓瘋狂地圍擁著他,喊著靖王殿下,戰(zhàn)神再世。而四周的樓房上,姑娘們仿佛看金榜游街的進士們一般,紛紛將花、手帕往下扔。年輕時的他是如此的英俊迷人,整個京城,沒有一個姑娘是不想嫁給他的。
她打開窗扇看他。而那時候,他正抬頭朝這邊看,隔著漫天的花幕,她撞上了他深邃而凝練的眼神,就這一眼便讓她紅透了臉。
可是半月后,她就應(yīng)召入宮,成了皇帝的妃子。
但她總還是心存幻想,倘若朱槙要她,她便可負(fù)皇帝。只是,他從來只將她當(dāng)做兄長的嬪妃,沒有其他。
唯余一句不甘心罷了。
徐貴妃扶著丫頭的手,定了定心神,才慢慢走遠了。
留在壽康宮中的元瑾,卻覺得徐貴妃方才似乎有些異樣。
她這樣八面玲瓏的人,怎會在這時候突然離開?
但皇后正和老夫人相談甚歡,兩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徐貴妃的異樣。
“……我還有個事告訴老夫人,西寧戰(zhàn)事吃緊,靖王要提前趕赴西寧?!编嵒屎蟮溃耙婚_春就需得要動身?!?
元瑾聽到這個,才回過神來看向鄭皇后。
朱槙竟然要去西寧了!
老夫人聽了也是一驚。那豈不是說,殿下與元瑾成親不足一月,殿下就要出征了?
“你們抓緊把婚事辦了,能多相處些時日。否則新婚燕爾的,再見恐怕就是兩年后的事了?!编嵒屎罂聪蛟哪抗夂σ?。緊著一頓,“不過眼下這消息還未傳出去,畢竟事關(guān)邊疆秘事,怕朝堂中知道了,會動搖人心。所以……”
老夫人亦是精明的人,一聽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,忙道:“我與阿瑾,是半個字都不會往外說的,娘娘盡可放心?!?
朱槙竟在一兩個月內(nèi)就要離開京城!
這可能代表了某種變數(shù)!
元瑾立刻想到了徐先生曾告訴她,靖王的軍隊滯留在支援西寧的路上十日余的事。這兩個事是相關(guān)的,可能傳遞了某種信息。元瑾覺得,她需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徐賢忠。
但是徐賢忠恐怕還在錦衣衛(wèi)的大牢里關(guān)著。
看來勢必要趕緊把他弄出來,不能再拖延了。
鄭皇后又囑咐了幾句話,臨到走時,笑著對元瑾道:“日后你閑來無事,可以常進宮玩,也能陪陪太后。今日,本宮還有些東西要賞給你?!闭f著叫宮人把東西抱進來,拿了一個盒子說:“別的就罷了,唯獨這個東西,卻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,我平時亦不戴它。如今與你這樣投緣,這東西便送與你了。你來看看好不好?!?
鄭皇后親自將之打開,遞給元瑾看。
元瑾一看,原是一只光華明熠的金簪,這只簪子格外不同,簪身就是鏤空雕刻,簪頭是盛開的海棠,海棠心以極少見的鳳血玉點綴。尋常首飾極少點綴鳳血玉,此玉傳說有靈性,佩戴者可養(yǎng)顏,故價值連城。
元瑾心中一動。
這鳳血玉的海棠簪,原是她的東西!
是她及笄那年,太后送給她的。
只是恐怕她死之后,她原來的那些東西,也被各方奪去充作了自己的。這簪子就落到了皇后這里!
沒想到,它竟然回到了她手中。
元瑾將這簪子握緊,那光華一點點收于她手。
仿佛,將那過去曾經(jīng)屬于她的的榮耀,也握在了手中。
這原就應(yīng)該是,她的東西!
她跪下,行禮謝過皇后的賞賜,在宮中吃了午膳,才得回到府中。
一回到府上,老夫人便惦記著皇后所說的靖王出征的事。派了個人去靖王府詢問。
很快,朱槙身邊的李凌就過來了,給老夫人行了禮笑道:“殿下本正要派我來跟您說這事。他的意思是,吉日吉時都是瞧好的,這個便不動的,其余繁瑣的細節(jié)可省去一些,一切由府上斟酌著辦。若有猶豫不決的,再問他便是?!?
那就是說,還是不要匆忙提前婚事。老夫人也松了口氣,叫拂云領(lǐng)李凌去吃飯,她親自將幾個管事召集了過去。雖然時辰不變,但親事布置要加快了,元瑾陪嫁的東西也要整理,除了靖王給的那一百八十擔(dān),定國公府還要添上二十擔(dān),這都是需要一一上冊的。
元瑾卻摩挲著簪子,看了好一會兒。
凡昨日種種,她都不能忘,有些事她也必須要加快了。
她叫紫桐去找薛聞玉過來。
不過一刻鐘的功夫,聞玉就過來了,元瑾問他:“徐先生可出來了?”
聞玉搖頭:“……錦衣衛(wèi)是靖王的勢力,沒有我們的人在里面。別的人脈出手,又怕會打草驚蛇。至于是拿錢打點,卻是無人敢接,只說必須要上頭首肯才能放人。所以暫時還沒有辦法?!?
那就是被人卡住了。
這可不行,她要見徐先生,不能再拖下去了。
“明日你準(zhǔn)備一輛馬車,就說是你要出去。給我用一用?!痹烈骱笳f,“不要讓旁人知道?!?
“姐姐要去做什么?”聞玉眉頭一皺,總覺得她不是去做好事。
元瑾淡淡道:“去給你把徐先生救回來。”
聞玉正想說什么,元瑾就搖了搖頭:“我有辦法,你不要擔(dān)心?!?
聞玉拗不過她,只得幫元瑾準(zhǔn)備好了馬車。第二日一早,元瑾坐上了馬車,吩咐了車夫:“去松子胡同。”
這條胡同名松子,是因整條街都是賣炒貨的鋪子。因為離錦衣衛(wèi)的衙門很近,所以裴子清自己的宅院就設(shè)在這里。元瑾在胡同口停下來,先叫人去買了兩包炒松子。才往胡同里面去,叫紫桐扣響了門。
門吱呀一聲打開,走出來一個年過半百的門房。見元瑾這馬車精致考究,勢必不是一般人,就笑著拱了拱手:“閣下來是何意?煩請道明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