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一輛小馬車,幾個簡單的包裹,外加一個車夫,金月攜著田青憐輕輕松松地上了路。馬車走得很慢,有時候遇到好風景還會在路上停個幾日,金月心情漸漸平復下來,臉上浮現(xiàn)點點笑意。
愜意的日子沒過久,進了中原越往南走,竟然越荒涼起來,觸目所及都是逃荒的難民,本該是魚米之鄉(xiāng)之地竟然處處充斥是衣不蔽體的流民。金月一瞬間慶幸自己最終挑選了個不起眼的小馬車。
路邊沖過來幾個乞討的孩子,金月打開包裹將為數(shù)不多的干糧分了不出,向幾個孩子打聽了一下,原來多數(shù)周邊的州郡逃難過來的,這里縱然是在富庶的地方,也承受不起這么多人的吃喝,而且半月之前才有起義的軍隊席卷而過,走時又搶了不少糧草。
看著面前面黃肌瘦的孩子,金月心下不忍,又掏了幾個錢給他們,這才繼續(xù)趕路。
晚上沒趕到城里,幾個人將就著在一坐廢棄的宅子里過夜。推開老舊的木門才發(fā)現(xiàn)院子里還躺著個男人。那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,左腿怪異地蜷縮著,四周的泥土滴落幾點血跡。
“你受傷了?”
那人吃力地抬頭看了金月一眼,又躺了回去,嘴唇干裂的不像樣,一雙眸子恍恍惚惚地沒有焦距。
田青憐忙拽著她的胳膊往后退:“別沾染麻煩,我們重新尋個地方住?!?
“這附近多荒涼,一路走來就看到這一個宅子,眼看天色要黑了,我們還能去哪里重新尋找住處。更何況……你看他虛弱成什么樣了,我們再不管他,怕是熬不了幾天。”金月一邊說著,一邊從門外的馬車上拿了水囊下來。
“我們自己也就這一點水了?!碧锴鄳z慌忙阻止。
“我們有馬車,明日進了城就不怕了?!苯鹪掳参康嘏牧伺乃母觳?,走到那人身邊喂他喝水。
清澈的水流劃過他的嘴唇時,那人瞬間清醒過來,捧著水囊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。
“慢一些,還有許多?!苯鹪螺p聲安慰。
水囊里的水被他喝了近一半,他滿足地嘆了一聲,放下懷里的水囊。
“我?guī)湍憧纯磦?,你別怕?!苯鹪掳戳税此淖笸?,那人驚覺地往后縮了縮。
“你傷的不輕,得趕緊處理,我照顧過傷者,知道怎樣包扎,別擔心。”金月一邊說著,一邊將他傷口附近的布料撕扯開來,小腿處有一個不深不淺的刀痕,像是已經(jīng)有些時日,后來因為什么原因又再次撕扯開來的。
“你這傷口到像是兵戈刺的?!苯鹪滦⌒囊硪淼夭榭?,拿起水囊?guī)退麤_洗傷口。
那人微微顫動了一下,繼而平靜下來,閉著眼睛,微微皺眉。
車夫老蔣已經(jīng)給馬喂了草料,進了屋子想收拾幾塊住的地方。田青憐也不想待那人身邊,去院子的一角撿干柴生火。身后的木門陡然間又被推開,有一個裹著長袍的瘦小“男人”狂奔著跑了過來,金月一眼就看出來,這是一個穿著男裝的女人。
那人一把將金月推到了地上,操著不甚流利的大魏官話質(zhì)問她:“你在做什么,不許傷害我……我大哥?!?
“我給他包扎傷口呢,再不處理,傷口會化膿的。”
那人半信半疑地看了看男人的傷口,又去看他的臉色,男人睜開眼睛對她點了點頭:“我剛才喝了人家的水,你找到水了么,還給人家吧?!?
那人懊惱地垂下頭:“沒有,找到一條河,可是那里的水不敢喝,他們都說半月前來過的義軍在水里下了藥,說是要藥倒朝廷的兵?!闭f著,像是想起了什么,趕緊從懷里拿出幾株被揉捏地有些卷曲的綠色遞到他的臉前:“我挖到幾株草,你嚼一嚼也能解渴。”
金月隨意一瞥,發(fā)現(xiàn)她手里捏著竟然是白茅根。不由大喜,忙伸手拿了過來:“這個可以覆在他傷口上?!?
“你做什么搶我的東西。”
金月沒理她,將幾株白茅根揪成一節(jié)一節(jié)塞進嘴里嚼了起來,然后一口吐出按在他的傷口上。那人不由自主地吸了一聲,金月又扯起衣擺,撕扯了食指寬度的一節(jié)幫他纏繞著包扎了起來。
拍了拍手,金月起身:“好了,你的傷口沒問題了?!?
那人蹙著眉給她道了聲謝,身旁張口結(jié)舌的女人好半晌才回過神來,羞赧地她和說謝謝。
水囊徹底空了,晚上田青憐他們烤了塊干餅湊活著用了晚膳,院子里的那兩個人縮到屋子的另一角去了,田青憐不想搭理她們,搖了搖空蕩蕩的水囊,氣得直翻白眼。
到底還是太累,吃了東西便昏沉沉地睡了過去,留了老蔣值夜,金月叫他到子時喚醒自己來換他休息。老蔣點了點頭,撥弄了幾下身前的光亮,跳動的火堆偶爾發(fā)出微弱的噼啪聲,在荒涼的夜里給人帶來了一絲難得的安全感。
初夏的夜晚還有些涼意,金月是被凍醒的,睜開眼睛竟然沒看到火堆,屋里一片黑暗,只有窗口處透進來點點光亮。這樣一個充斥著腐敗氣息的屋子里,一地白幽幽的月光看起來甚是滲人。金月只覺的頭皮發(fā)麻,慌忙掙起身子喚了一聲:“老蔣,乳娘?!?
她聽到幾聲嗚咽的掙扎聲,心里一個激靈,只怕是自己救的那個人有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