樸素簡潔的房間,并沒有多少擺設,老舊的茶桌剝落的漆面,能看到歲月的斑駁。隨處可見的老榆木,質(zhì)樸成穩(wěn)。白墻上掛著一幅字,上面是兩個蒼勁有力的字,北海。
屋外檐尖滴落的雨聲叮咚。
桌上兩杯茶熱氣裊裊,隔著茶桌父女正襟對坐。
師北海一身藏藍色長袍,眉目間和師雪漫頗為相似,但是神情冷峻嚴肅,不茍笑,看上去就像粗糲的巖石雕刻而成。修理得短而整齊的硬胡茬,透著硬朗。
看著和自己眉目相似的女兒,他不由想到亡故的妻子,目光柔和許多。他端起茶盞,喝了一口,苦澀在他嘴里釋放。妻子還在的話,一定不愿意自己把女兒培養(yǎng)成這樣吧。
師雪漫沒有喝,父親喜歡苦茶,最苦的茶,她喝不慣,她喜歡更甜一點的茶。
師北海忽然問:“端木黃昏你覺得怎么樣?”
“黃昏弟?”師雪漫想起坊間流傳的八卦,有些明了:“長老會不會想我和他聯(lián)姻吧?”
師北海點頭:“是有人提?!?
師雪漫非常直接:“不喜歡?!?
“知道了?!睅煴焙S趾攘艘豢?,看了一眼女兒,雖然女兒掩飾得很好,但他還是能看到女兒隱藏的憤怒。
他心中有些笑意,但是臉上若無其事道:“提議的人被我發(fā)配到前線。”
師雪漫心中一暖,但是又有些擔心:“會不會有人說您不顧大局?”
她不喜歡勾心斗角,但是并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,五行天內(nèi)部暗流涌動看在眼里。
“我是師北海。”
淡淡的語氣,流露出強大霸氣。
他確實有足夠的底氣說出這句話,十三部傷亡慘重,如今的部首地位和分量,遠超過當年。
山王、君沙、冷焰、烈花、草殺、真木六部,雖然五行天還保留了建制,但是名存實亡。剩下北海、霓裳、天鋒、兵人四部,在血災爆發(fā)沒多久,都遭到刺殺。北海、霓裳兩部部首度過危機,但是兵人部部首身亡,天鋒部部首受傷,至今還沒有痊愈,實力大減。
副部首的損失就更加慘重,四部的副部首,皆有傷亡。
唯一讓長老會感到安心的是,中央三部至今還保持完整。否則的話,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抵擋神之血的進攻。
師北海接著道:“聯(lián)姻的人選讓長老會去頭痛。不過你要準備一下,這次使團,我打算讓你領隊。”
師雪漫有些奇怪:“為什么?我不擅長談判?!?
她確實不擅長談判,她更擅長的是戰(zhàn)場上真刀真槍的拼殺。
“神之血帶隊的是佘妤,我覺得你會感興趣?!?
聽到佘妤兩個字,師雪漫毫不猶豫點頭:“我去!”
她后來經(jīng)歷過很多長戰(zhàn)斗,但是最刻骨銘心的戰(zhàn)斗還是松間城之戰(zhàn)。哪怕如今回想,她的心臟都不由收緊。她不知道多少次夢到滂沱大雨中艾輝跪在墳前的背影。
佘妤最后關頭的趁火打劫,在師雪漫看來同樣無法饒恕。
回到房間,師雪漫坐在窗前發(fā)呆。
過了一會她走到院子里的消息樹前,凝視著那片古老的樹葉,萬千語在她心中醞釀,卻不知道說什么好。
她啞然失笑,提筆寫下。
“八千萬什么時候還?”
一想到消息樹的另一頭,艾輝呲牙肉痛的模樣,她莫名有些開心。每過一個月,她就會催一次債,繁忙的日子里,這是多么好的消遣。
呵呵,賠錢貨!
艾輝到現(xiàn)在還不知道,他口中的“賠錢貨”就是她。她現(xiàn)在覺得自己實在太機智了,艾輝以為自己可以躲得了大家,卻忘記了他帶走的消息樹,曾經(jīng)送出去過一片樹葉。
哦,好像是自己摘的。
不過那不重要,可以催債就行!
寫下催債的話,師雪漫頓時覺得念頭通達許多。如今的五行天內(nèi)憂外患,風雨飄搖,她身為師北海之女,身在漩渦之中。不過誰都知道師北海性格對女兒寵溺,而且性格強硬,沒有人敢招惹。
即使這樣,她也常常覺得身心俱疲。
父親真是堅強如同巖石。
有的時候,她在想周圍有誰能夠像父親一樣堅強,也許只有艾輝吧?也不知道,艾輝什么時候能夠從那場噩夢中走出來。
師雪漫又有些出神。
風塵仆仆地回到寧城,艾輝被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震驚了。
自己沒走錯地方?
城外到處是人,密密麻麻,就像螞蟻一樣??撤淠?,整平土地,挖溝建渠,不斷有滿載的藤車飛來飛去,到處堆積如山的物品。
好在他一連看到好幾張熟悉的面孔,才讓他明白自己確實沒有走錯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