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上是月不明,星也稀。
禪院中每隔一段才有燈火照著,道中燈盞與燈盞之間的路途,也就變得昏暗不明起來。
好在沈獨還記得來時的路。
他想起明日還要與天機禪院議那武圣后人的事情,今日該早些回房休息,但眼見著要走到自己暫住的禪房時才一下想起來:還有個顧昭等著呢。
先前他讓陸飛嬋傳了一句話,也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要議?
臉上沒什么表情,人也還有些不在狀態(tài)的恍惚,沈獨想了片刻,腳步一頓,便轉(zhuǎn)了方向,向蓬山那邊所住的院落走去。
這時夜已很深。
顧昭坐在自己這間屋子里,拿出那佛龕里的經(jīng)卷來看,臉色卻不是很好看。
亥時已過,都到子時了。
他記得晚間被禪院那邊請出去用齋飯的時候,問過了陸飛嬋,說話已經(jīng)遞到了。
可時辰過了,沈獨也還沒來。
若是往常,顧昭自然是覺得沈獨這廝跟自己不對盤,故意要擺架子晾著他,但如今是在禪院之中,要面臨的事情也不小,再怎么擺架子也應該有個度在。
且半個時辰前他找人問過了。
別說是正道這邊,就是他們妖魔道自己那邊都不知道沈獨哪里去了,只說是出了門。
早晨山門前發(fā)生的那一幕,以及沈獨的反應,都還在顧昭的記憶中,顯得無比清晰。
他盯著佛經(jīng)上幾行字,到底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。
屋內(nèi)點著一盞昏黃的燈,他坐在燈盞旁想了想,干脆起了身,想去沈獨房里“恭候”一番,但沒料也是巧了,外面敲門聲恰好響起。
眉梢微微一動,顧昭走過去開了門。
外頭站著的不是旁人,正是沈獨。
顧昭那薄唇一挑,便想要說一句“你沈獨真是狗脾氣見長誰的面子也不給了”,可待看清楚他此刻神情與模樣,眉頭便一下皺了起來。
“找我有事?”
沈獨懶得跟他打招呼,便直接穿過了打開的門,從顧昭身旁走了過去,面上的神情懨懨的,并不很想談事的模樣。
顧昭臉上沒了表情,只反手將門關(guān)上,看著他淡淡道:“我在此等了你快一個時辰,結(jié)果你被人操成這鬼樣子來見我?”
“……”
沈獨本是想坐下的,聽見這話的瞬間卻像是被誰生生捅了一刀似的,竟覺喘不過氣來,于是抬起頭來與顧昭對視。
他來時沒換衣袍。和尚雖打理得仔細,但到底有那么幾分微皺的痕跡。更不用說他此刻這張臉了。
男人的事情左右也就那樣。
顧昭自己也是個正常男人,見了他這副鬼樣子就猜著了七八分,何況他還頂了這一張死人臉?
心底里平白冒出幾分邪火,他不但沒收斂自己的語,反而還笑了一聲:“是裴無寂?還是那和尚?”
“顧昭!”
若說前面那一句都還沒太大的反應,那說到這一句時才算是真真正正變了臉色,沈獨第一次這樣連名帶姓地喊他。
這分明是被人踩中了痛腳的模樣。
顧昭臉上那原本就虛假的笑意終于隱沒了下去,只看著他道:“被我說中了嗎?堂堂妖魔道道主送上門去找操,還一臉被人操過就扔了的表情,沈獨,你犯賤也總該有個度。”
“砰!”
一身仙氣的顧昭,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(nèi)用最少的語激起沈獨最深的怒意,眉眼間的戾氣幾乎是瞬間就浮了上來,直接便在這屋里對顧昭動起手來。
只是今天的他到底難以與往日相比。
倉促恍惚之間,只是憑著胸膛里那一股陡然炸開的兇殺之氣出招,沒了以前的算計與章法,更不用說他身上明傷暗傷皆在。
沒過手兩招,竟就被顧昭一腳踹到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