嘖。
到底是昔日間天崖上最聰明的幾個人之一,連這么一點端倪他都能看得出來。
只可惜,沈獨并不喜歡這種被看透的感覺。
他修長的手指一動,慢慢將這一卷書給合上了,也沒表露出自己對崔紅這一點判斷的態(tài)度,只將書壓回了桌上,道:“顧昭平白吃了這大虧,還在天下正道面前丟盡了臉面,勢必不肯善罷甘休。既然如此,我哪里又怕他?回頭找個筆頭上功夫好的,公告武林。就說本道主劫人并未有半分惡意,只不過看婁公子體弱多病,實在可憐,想請我避天谷名醫(yī)倪千千為其醫(yī)治,本是好心一片?!?
話音才落,一旁鳳簫眨了眨眼,怨氣頓生,提醒他:“道主,倪姐姐人都走了,我們哪里來的神醫(yī)?”
說完還狠狠剜了裴無寂一眼。
裴無寂聞,端著茶盞的手一頓。
他想要抬頭看一看沈獨的表情,但最終還是忍住了,全然沒聽見這話一般,再沒有別的反應。
沈獨是真忘了這一點,也是說到這里的時候才記起來。
先前他與顧昭的約定就是如此,用倪千千醫(yī)治婁璋作為幌子,逼迫正道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就范,再加上顧昭與他的針鋒相對,如此一道去天機禪院要佛藏,勢必能成。
可現在……
沒了倪千千,這幌子還真不好打。
沈獨當時沒覺得什么,現在想起來還真覺得裴無寂壞事。
他眼簾一掀,看了一旁默不作聲的裴無寂一眼,似乎沉吟了片刻,接著便道:“這倒的確是個麻煩,不過也不算不能解決。裴左使,當年人是你抓回來的,今日也勞動你,再把人給抓回來吧。過了這事兒我就放她走,還請她稍安勿躁?!?
“……”
裴無寂終于還是抬起了頭看他,心底這一時的感覺,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,酸甜苦辣全都倒在了一起,分不清楚。
他也曾問過自己:
放走倪千千,后悔嗎?
及至三日前,沈獨派他去送死。在顧昭那蟾宮一劍之前,他本已經以為自己必死無疑,那一刻就想,死了也干凈。
可下一刻,他偏偏從天而降……
就那么一句“我的人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動”,竟一下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。
是。
這就是沈獨。
你以為他對你無情的時候,偏又似乎有情;你以為他對你有情的時候,偏又比誰都無情。
分明死水,卻忽微瀾。
選擇的機會,再一次被沈獨放到了他的面前。
裴無寂沉默了良久,才起身來應了一聲:“是,屬下遵命?!?
姚青、崔紅二人都一下沒說話。
鳳簫卻看得很生氣,也從來都是壓不住自己想法的,憤憤道:“道主,您忘了,當初就是他放走倪姐姐的!他還背叛過您,天知道他藏著什么禍心!派他再去抓倪姐姐回來,萬一出點什么事,他動點什么手腳呢?”
“好了,倪千千當年也是裴左使抓回來的,只是在咱們間天崖住著罷了,與本道主沒什么關系。所以裴左使放走她也無可厚非?!鄙颡殗@了口氣,難得有那份耐心跟她講講道理,“如今要抓倪千千回來,這就是我的命令,是妖魔道上的大事了。裴左使心里有數,不會胡鬧的?!?
“胡鬧……”
他那也能用“胡鬧”這么輕的詞嗎?!難道還當現在這個裴無寂是當年那個看人都帶了幾分害怕的小孩子?
鳳簫瞪圓了眼睛,不滿也不解。
但沈獨已經無意再說什么了,更不用說他下的決定從來沒人能反駁:“就按著這樣去辦吧。至于間天崖附近的守衛(wèi),便由姚青負責。只要發(fā)現有閑雜人等冒頭,能抓的抓,不能抓的先殺也無妨?!?
“是!”
姚青起身,挺直了脊背,堅毅有力地應了一聲。
三個人這便要出去。
沒想到,才走到門口的時候,外面便有個侍女手捧著一封信急匆匆地從外面走進來:“啟稟道主,方才孫護法派人送來一封信,吩咐人一定要呈給您?!?
“信?”
沈獨看了那侍女一眼,也不起身。
“哪里來的,誰送的?”
那侍女并不敢看信,鳳簫便直接走了上去,拿起信封的時候就微微一怔,拆信一看,神情便更為古怪了,回沈獨道:“道主,是天機禪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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