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無寂是真的想要殺他!
曹新心里一陣絕望,他甚至不明白這件事怎么忽然就變成了這樣,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必須要死!
求饒已經(jīng)不會有用,想要活命,唯有一搏!
在退到姚青面前,眼見著退無可退的這一個剎那,他心底一狠,雙目中原本的惶恐竟驟然一變!
狠辣陰沉!
眼見著裴無寂已抬起了刀來,他毫不猶豫一拍自己腰間!
“啪!”
凌空一聲清脆的鞭響!
曹新竟是在這關鍵時刻自自己腰間抽i出了一條精鋼打制的九節(jié)鞭,直接朝著裴無寂甩去!
眾人齊齊吃了一驚!
裴無寂面上卻更冷,似乎早就料到曹新會有這狗急跳墻的舉動,手底下沒有半點慌亂,無傷刀輕輕一轉(zhuǎn),便將一鞭擋了個正著!
只是刀硬鞭軟,鞭梢依舊繞了過去,從他臉側(cè)掃過!
刷拉!
一道血痕立刻拉了出來!
裴無寂本就是一身的酷烈,在為沈獨辦事的時候總像是沒有感情的劊子手,所有的手起刀落都是深刻在骨血中的服從習慣。
就像是完全沒感覺到疼痛。
這一道血痕,只為他這一張臉平添了肅殺的可怖。
有本事成為江陰分舵的舵主,除卻心機之外,本事自然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。曹新的武功即便不算頂尖,放到江湖上卻也算一號響當當?shù)娜宋锪恕?
更何況,裴無寂的武功向來也不算拔尖。
誰都知道,他是全憑沈獨手把手教著、吃苦咬牙才慢慢練出來的,絕不是什么武學上的天縱奇才。
所以眼下曹新驟然發(fā)難,竟也在裴無寂手底下?lián)瘟艘粫骸?
兩人打了起來。
周圍人幾乎立刻就散開了。
唯有姚青站在原地,警惕而戒備,手指悄然地按在了自己腰間裝著的暗器機括上,帶著幾分征詢的目光,卻遞向了臺階上冷眼旁觀的沈獨。
沈獨輕輕搖了搖頭。
姚青看見了,有一點猶豫,但最終還是慢慢移開了手指,壓下了心底想要插手此事的想法,只站在旁邊看著。
人被逼到絕境,總會爆發(fā)出自己的潛力。
曹新本也算是道上的狠角色,對著裴無寂出手,更是招招狠辣。且一面打,他還一面觀察著周圍的情況,尋找著逃脫的機會。
只可惜,裴無寂不會給他這個機會。
即便天賦平平,他也是沈獨養(yǎng)出來的。
對著沈獨時,他或許是一條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、聽話的狗;可對著旁人時,那些卑微和柔軟完全不存在,他就是一頭殘忍冷酷、兇性難馴的孤狼。
曹新困獸猶斗,哪里逃得出他手掌?
兇險的纏斗,僅持續(xù)了片刻,裴無寂的左掌便已經(jīng)直接拍向了他的胸膛,打得對方立時吐了一口鮮血。
接下來脖頸一涼,整個脖子以下便沒了知覺。
曹新眼前的世界忽然被拋了起來,然后感覺到自己在下落,視野里出現(xiàn)了一具壯碩的、沒了頭的身體。鮮血如泉一般自頸上噴涌而出,染紅了那一把鑄著暗紅色云雷紋的刀。
裴無寂的刀。
沈獨的刀。
“咚”地一聲。
他落地了。
兩只眼睛不甘地大睜著,面上的神情,漸漸地與那開始變冷的血液一起凝固下來。
寒絕頂上,安靜得能聽見外面灌進來的風聲。
沈獨斜斜倚在那鋪滿了柔軟皮毛的寶座里,輕飄飄問了一句:“死了嗎?”
裴無寂便將那人頭提了起來,行至臺階下,重新跪了下來,又將其擱在了自己的面前,沈獨的眼皮底下。
“回稟道主,死了。”
沈獨挑眉。
他從這高處俯視下去,看了裴無寂許久,但他埋著頭,他看不清此刻他臉上到底是什么表情。
于是他起了身,款步踱了下去。
腳步停時,正好在裴無寂的面前。
那一雙玄色的靴子落在第二級臺階上,正好進入了他的視野。
他依舊跪著,沒動。
沈獨站在他面前,卻是先看了曹新那沾了鮮血的腦袋一眼,似乎是不很喜歡,所以一抬腳,鞋尖一碰,便將這人頭踢了下去。
接著便沒更多的目光了。
他重新看向了裴無寂,然后便俯了身,將腰彎下些許,伸出手來,用那尖尖的指頭掐著裴無寂那輪廓如刀刻下的下頜,迫使他抬起了頭。
俊朗的臉上,血痕猶深。
但他一雙眼底,既沒有什么不甘,也沒有什么不滿,更沒有什么不忿,顯得平靜而冷酷。殺一個人對他來說算不了什么,尤其是曹新這樣的。
至少表面上看,他還是一把合格、聽話的刀。
沈獨就這樣看了他很久。
但腦海中那個殺了他的想法,到底還是漸漸沒入了意識的深海,消失不見。
他原本有些用力的手指,慢慢放松,終于移了開去,只用那微微冰冷的拇指,劃過了裴無寂臉側(cè)那一道血紅的鞭痕。
未干的鮮血立刻染紅了指腹。
他的觸碰,讓裴無寂那深海一樣晦澀的眼眸,終于多了一點隱隱的暗光,里面倒映著他的身影。
也只倒映著他的身影。
沈獨卻一下笑了一聲。
他收回了手來,凝視指腹這鮮血片刻,竟仿佛迷戀這鮮血味道一般,將拇指送到了唇邊,嘗了嘗這腥冷的血味兒。
在旁人眼中,他無疑是活在人間的魔鬼。
可有的時候……
不僅是裴無寂,連他自己也會疑惑:為什么愿意留下他一命,還要訓他、養(yǎng)他,放任他野心膨脹,生出那些不該有的想法呢?
也許,只是那一刻的眼神吧。
沈獨眨了眨眼,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么,只是將手伸出來,腕上佛珠輕晃,然在裴無寂的頭上拍了兩下,道了一聲:“乖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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