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華池在遠(yuǎn)處的角落里看著醉仙樓二樓,身后跟著的是邑鞍府的府尹龐譽,龐譽受命調(diào)查京郊百姓離奇被殺案以及惡犬鬧京之事,到現(xiàn)在惡犬鬧京的案子隨著兩國使臣的離開告一段落,但京郊的事情雖然表面是調(diào)查百姓被殺,實則是抓捕可疑人員,并且聽上面的意思,很有可能和邯朝的余孽有關(guān)系。
由七殿下提供線索,他們前來追蹤,但這次派兵過來圍剿卻沒有取得明確通文,因為他們無法提供明確證據(jù)。
這線索就是邵華池事后多次勘探現(xiàn)場,在傅辰發(fā)現(xiàn)草地上有小型車輪的印子后,就著重調(diào)查腿有殘疾并做輪椅的人,不然李變天在醉仙樓又有臻國商會的通行證,卻依舊被重點關(guān)照。
現(xiàn)在,他們懷疑此人不是臻國商會的人,卻沒有確鑿證據(jù)。
傅辰去查探虛實,確定對方的情形后,而后他們再前后包抄,以免其逃脫。
龐譽走到邵華池身后,小聲道:“殿下,我們是不是現(xiàn)在就進(jìn)去?”
“他還沒給暗號,不得輕舉妄動?!鄙廴A池一錯不錯的目光,他該信任那人,如果連他都對付不了的人別人又怎么能全身而退,緊繃的神情與鬢角邊的汗珠說明他的心情并不輕松。
若像傅辰猜測這是個龐大的組織或者某個國家的陰謀,傅辰就是在刀尖上舔血!
若宮中能安排那么多人,到現(xiàn)在都未完全拔出,那么在民間呢,這樣的基數(shù)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,他們除了主動出擊幾乎沒有別的選擇。
再被動下去,將會有越來越的不確定因素。
——晉.江.獨家——
“下去吧?!?
在李變天說完那三個字后,這群人有一個很有趣的舉動,非常細(xì)微,只有一瞬間,他們身體前傾略緊繃,手指緊握,眉頭微蹙,最后還是行禮后朝著門口后退,這是一種不愿意卻本能臣服的動作,若非從進(jìn)屋那一刻就全身警戒傅辰也是發(fā)現(xiàn)不了的。
他們的不愿意是對坐于上首男人的命令不滿嗎,當(dāng)然不可能,肢體語都述說著他們有多尊敬這個男人,所以這個不滿是針對自己的,他們不放心他這個“外人”,但出于對上首男人無條件服從還是照做了。
這至少說明四點,首先,上首男人絕對不是什么臻國商會的人;其次,男人的身份非常高,人格魅力與領(lǐng)導(dǎo)能力毋庸置疑;再來,這些護(hù)衛(wèi)不是普通家臣,他們不但訓(xùn)練有素而且有極高的團(tuán)隊意識,甚至更像一支無堅不摧的軍隊;最后,他們警惕所有外來人,也就是對上首男人的人生安全非常重視,是什么樣的人會給身邊人造成這樣的警惕感?
雖說讓這些護(hù)衛(wèi)下去,但在男人身后還是站著兩個紋絲不動的人,門口也站著兩個門神,顯然這四人是絕對不會離開的。
傅辰心中有了模糊的猜測,毫不輕舉妄動,在衣袖里藏著的毒藥包也悄然放了回去,邊局促地?fù)现^似乎不好意思,邊下意識地用手摩挲著衣角,這是在緊張的表現(xiàn)。
這個少年對于見到有那么多人圍著的富家公子還是不習(xí)慣的。
李變天掃了眼少年身上的便服,只一眼就記住了少年著裝的特點。這便服上有補丁,洗的發(fā)白了,但很整潔,看少年珍惜的模樣想來是他最好一件衣服。服裝邊角沾著一片魚鱗,鞋底上有些泥濘,泥土黃中透褐,這是早上下過雨,所以土是濕的,欒京有個叫義肇區(qū)的地方,位于城北,這個地方是最魚龍混雜的,集市、菜市、三教九流、難民、販賣場、拍賣行等等,只有那個地方的土是黃中透河,也只有那兒有最大的魚市,從義肇區(qū)趕到醉仙樓的腳程,也足以讓少年鞋底的泥土變干。
種種跡象都表明少年是早上從那個地方走過來的,還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,顯然很重視這次見面。一個立體的形象在鬧腦中形成,出生市井,家境困苦,坑蒙拐騙,警惕性很高,也只有那種環(huán)境所以才有這般狠絕的心性和如今看上去天真無邪的模樣,兩種極端的性格又極為和諧。
在李變天看少年的時候,傅辰也很明顯地瞧了一眼,偷偷摸摸反而惹人懷疑。
這個男人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就是和諧,眉宇間透著這個年齡沒有的從容,分明人在眼前卻覺得離此人極為遙遠(yuǎn),再看那面容,眼神深邃和煦,但總給人一種看不透摸不透的虛無縹緲,他的眉毛幾乎看不到,就更顯得那黑漆漆的雙眼似能看透世間萬物似的。
唯獨令人側(cè)目的,就是男人還是坐著,這樣一個風(fēng)姿獨步的男人卻不良于行,如何不令人惋惜。
第一印象的觀察,細(xì)微而不著痕跡,卻是奠定接下來說話的基調(diào),也是他們判斷對方的標(biāo)準(zhǔn)。
“別站著,過來這邊?!崩钭兲熘噶酥干磉叺奈恢茫H近和善。
身后的一個護(hù)衛(wèi)卻似乎有所不滿,太近了!
傅辰?jīng)]有武功,這是肉眼就看得出來的,但卻不代表真的能夠被如此接近。
另外此人靠近主公居然也沒行禮,不知禮數(shù)的鄉(xiāng)野之人!
那種怒氣很明顯,幾乎外放于形。
敏感的少年發(fā)現(xiàn)了,膽子也大了,反瞪了幾眼,毫不示弱。
“謝……謝?!备党阶吡诉^去,先是撣了撣自己衣服,才沾著座椅坐。
這是個不太見到大人物,本能害怕的小男孩會做的事,細(xì)節(jié)決定成敗。
“你是想明白要給我做向?qū)Э催@京城風(fēng)光了嗎?”李變天輕笑問道。
這時候客棧的伙計敲門進(jìn)來,送了一些果盤糕點過來,阿一試了毒后才離開,少年的目光在糕點上停留了一會兒。
李變天點頭,指了指糕點,讓少年食用。
少年警惕地?fù)u了搖頭,生活的困苦讓他學(xué)會了不會隨便吃外面的食物,就是再餓也不打算動桌面上的糕點。
“我叫四兒,家姐染了重病,我本來也只是試試看過來,沒想到公子你真的還在?!彼忉屃俗约旱膩硪?。
對這個在護(hù)城河邊看到的少年,一回去就讓京城的眼線去查過,此少年沒真正的名字,只有個小名四兒,父母雙亡,一直與姐姐相依為命,干得都是坑蒙拐騙的勾當(dāng),那次遇到也是與當(dāng)?shù)貛团蓻_突,被人報復(fù)扔下了河。
“紅塵俗世之人,雜事較多,我也沒想到還能遇到小友?!?
“您也別叫我小友了,又沒大我?guī)讱q?!鄙倌暧行╇y為情,輕聲問道:“如果我做向?qū)?,您給銀子嗎?”
說到銀子的時候,傅辰少年的眼神泛起了亮,如果不是為了銀子他也不會過來。
“這是自然的,只是不巧我準(zhǔn)備離開欒京了,有些可惜?!崩钭兲爝呅χ吔o兩人倒了茶,那笑容像是一個長輩。
“是這樣??!”原本報著希望而來,沒想到是這樣的結(jié)果,少年的肩膀跨了下來,失落道,“那就謝謝這位公子了,我、我這就走了?!?
少年一步步走出去,每一步都好像在房內(nèi)五人的監(jiān)控中,安靜地只能聽到少年踩在木板上的聲音。
在他快要走到門口時,那兩尊門神都沒讓開的跡象。
“讓開,我要走了!這生意我不做了!”少年喊道。
他隱隱地感覺到不對。
門神一動不動,他們的眼神似乎在說,這地方豈是你想來就能來,想走就能走的地方!
身后,傳來李變天笑語:“不急,再陪我聊一會吧,半個時辰五兩銀子?!?
你這是銀子多的沒地方花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