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湛兮暫時忘了默默的事,只記得牽在手里的是自己的心上人,心臟漲漲的,滿得幾乎要溢出來。
寒冷的冬夜里,她因著心頭的火熱,竟然沁出細(xì)密的汗珠。
“郁清棠?!迸说穆曇糨p啞。
“嗯?”郁清棠剛抬起頭,視線便一暗,程湛兮將她整個人抱進懷里,手放在她的后腦勺上。
郁清棠的眼睛抵在她的肩膀,什么也看不到。
她們倆緊緊貼在一起,郁清棠感受到了程湛兮胸腔里劇烈的心跳聲。
噗通,噗通噗通。
一下比一下快。
連帶著郁清棠本來平靜的心跳也失去了控制。
兩人的心跳聲漸漸合到了一個頻率,激烈而快速。郁清棠聽到耳邊女人的呼吸聲變重,呼在她耳朵上的氣息也變得暖熱。
“郁清棠……”女人低喃著,嗓音低啞,薄唇碰了碰她敏感的耳廓。
這是一個信號。
程湛兮在等,而郁清棠拒絕了。
郁清棠把臉從她的肩頭抬起來,表情有一點難以喻的復(fù)雜,說:“不是說不……那樣了嗎?”
那樣是哪樣?程湛兮腦袋懵了下,反應(yīng)過來,她說的是做。
但程湛兮只是想親一親她。
就算她想做,也不會選在大街上?。?
程湛兮:“……”
郁清棠看著她,眼神誠摯中帶著不贊同。
程湛兮張了張嘴,良久,只能:“嗯?!?
郁清棠退出她的懷抱,免得程湛兮擦槍走火。
曖.昧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。
程湛兮在心里嘆了口氣,純純地牽小手散完了這個步。
兩人回到老宅。
方文姣在客廳看電視,見到二人便招呼道:“默默,小程,回來了?!?
郁清棠沒什么異樣地應(yīng)了聲:“嗯?!?
程湛兮卻立刻偏頭看了郁清棠一眼,眼神陌生得好像剛認(rèn)識她似的。
郁清棠蹙眉:“?”
程湛兮說:“沒?!痹谟羟逄目床坏降慕嵌龋o接著皺起眉頭。
方文姣問郁清棠:“小程今晚要在這里住嗎?我給她收拾間房間出來?”
郁清棠道:“不用,她跟我住一間。”
郁清棠想得很簡單,既然她們倆相認(rèn)了,程湛兮肯定有很多話想問她,她們倆睡一張床,方便敘舊,而且小時候又不是沒一起睡過。
程湛兮腦子現(xiàn)在有點亂,遲疑道:“我,我們睡一間?”
讓她跟郁清棠睡一張床她當(dāng)然求之不得,但是她一想到枕邊的人還是兒時的同伴,她就有點……暫時無法接受。
她對默默是純潔得不能再純潔的友情,對郁清棠是純粹的愛情,想和她戀愛牽手擁抱接吻上床,做情侶間一切的親密事。這兩者忽然糅合在一起,她需要時間消化一下。
郁清棠面無波瀾:“你想住別的房間也可以。”
程湛兮本能的求生欲讓她不再掙扎:“……住一間吧。”
郁清棠因為她不情不愿的態(tài)度,神色微微冷下來,上樓去了。
程湛兮和外婆隨意聊了兩句,也跟著上了樓。
郁清棠在鋪床,她的床是一米八的雙人床,睡兩個人綽綽有余。
程湛兮站在門邊不敢上前,郁清棠的身影一會兒是長大版的默默,一會兒是她魂牽夢縈的心上人,在她的瞳孔里映照不分明。
郁清棠直起腰,看見程湛兮見外地立在十幾步開外,心里涌上一股無名火。她忍了忍,用平心靜氣的口吻問道:“你是不是不想住在我這?”
程湛兮杵在原地不動,搖頭:“沒有?!?
郁清棠秀眉擰了起來,似乎想說點什么,又咽了回去,改口道:“我去給你拿睡衣。”
程湛兮不邁分毫,客氣道:“好的,謝謝?!?
謝謝?
郁清棠眉間出現(xiàn)了一個明顯的小疙瘩。
程湛兮神色閃過懊惱,想捂自己的嘴已經(jīng)來不及了。
程湛兮及時補救,把自己的腳從原地艱難拔了起來,走到了書桌旁,離郁清棠不遠(yuǎn)不近的距離。
郁清棠給她拿了身棉質(zhì)睡衣,和內(nèi)褲一樣都是新的,沒穿過。
程湛兮接過衣服,忍住了沒道謝,進了浴室。
郁清棠跟了進來,給她介紹水龍頭怎么開,哪邊是熱水哪邊是冷水,洗頭洗澡的分別在哪里,干凈的浴巾掛在哪。換做之前,程湛兮肯定心花怒放,說不定還會順嘴撩郁清棠兩句,但她今天就像塊木頭,僵硬得不得了,連笑容都顯得很不自然。
郁清棠興致缺缺地說完,道:“洗好叫我,我在外面等你?!?
程湛兮如蒙大赦,說:“好的?!?
她要趁洗澡的時間趕緊調(diào)整心情。在沒完全消化這件事前,要么就用面對郁清棠的態(tài)度,要么就用面對默默的態(tài)度,不能再弄成四不像。
程湛兮打開熱水,水流從頭頂沖淋而下。
郁清棠坐在外面的書桌前,面沉如水。
程湛兮洗了大概半小時,瑩白的皮膚透出淡淡的粉色,她抖開疊在椅子上整整齊齊的睡衣褲穿上,往頭上包了塊毛巾,邊擦頭發(fā)邊走了出來,語帶笑意地喊:“默默?!?
郁清棠微不可見地皺眉,又松開,從桌前轉(zhuǎn)過身來,說:“洗好了?”
“好了?!背陶抠庑χ卮穑龥Q定暫時只把郁清棠當(dāng)默默,摒棄一切情和愛的念頭。反正郁清棠一直認(rèn)為她們倆是純潔的好朋友,那她正好讓她看看真正的好朋友是什么樣子。
程湛兮:“你要去洗嗎?水還是熱的?!?
郁清棠“嗯”了聲,拿起床頭疊好的睡衣,踏進了浴室。
程湛兮忽視耳邊引人遐思的水聲,打開了書桌前的窗戶,夜風(fēng)吹進來,帶著潮濕的泥土氣息。
程湛兮邊悠然擦頭發(fā),邊愜意地欣賞院子里隨風(fēng)搖動的小竹林。
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,程湛兮坐在桌前低頭玩手機,聽到洗手間門打開的聲音。
她沒有抬頭,直到視線里出現(xiàn)了一雙穿著棉拖鞋的腳。
郁清棠烏發(fā)如墨披在身后,沒怎么擦,濕噠噠的還在往下滴水,身前垂下兩綹濕發(fā)也沒管,將衣物潤出深色。睡衣是圓領(lǐng)的,領(lǐng)口小,掩住了白皙精致的鎖骨,但遮不住雪白優(yōu)美的頸項,遮不住女人窈窕起伏的身材曲線。
她是默默她是默默她是默默。
程湛兮催眠自己,目光清明地笑望過去,說:“怎么不擦頭發(fā)?”
郁清棠沒什么表情地說:“我忘了。”
程湛兮起身給她拿了條毛巾,郁清棠自然地將后背對著她。
明明程湛兮沒給她擦過頭發(fā),她卻有一種程湛兮會給她擦頭發(fā)的直覺。
但這次她直覺失誤了,程湛兮越過她身邊,把干毛巾放到她手上,溫和說:“擦一擦。”
郁清棠:“……”
郁清棠看向程湛兮,目光里透著輕微的委屈,程湛兮已經(jīng)坐回原位,兀自玩手機,沒有給她眼神交流的機會。
“我擦好了。”郁清棠的聲音帶上了一點賭氣的成分。
程湛兮一聽她語氣,剛剛做好的自我催眠差點全線崩潰,她緩了兩秒鐘,方抬起頭,精心醞釀好的笑容在見到郁清棠長發(fā)仍在往下不住滴水時凝固了一瞬。
她怎么這么不愛惜身體!
程湛兮臉色變了變,勉強控制住,溫聲問道:“有沒有吹風(fēng)機?”
郁清棠把吹風(fēng)機拿過來,這次意圖更明顯,直接塞到程湛兮手上。
如果郁清棠還有理智,她就會知道強行讓“好朋友”給自己吹頭發(fā)是一件多么越界和匪夷所思的事。所以她此時只是憑借一股沖動和直覺,她想讓程湛兮給她吹頭發(fā),她覺得以她們之間的關(guān)系,她應(yīng)該也一定會這么做,所以她把吹風(fēng)機直接交給她。
程湛兮插好電源,試了一下風(fēng)力和溫度,把吹風(fēng)機還給她。仿佛郁清棠把吹風(fēng)機給她,就是為了讓她插電和試試功能。
郁清棠再次:“……”
程湛兮正打算回去繼續(xù)玩手機,郁清棠把插頭拔了下來,吹風(fēng)機和電源線卷了卷,塞回了抽屜里。
“我沒有吹頭發(fā)的習(xí)慣?!庇羟逄恼f,平淡聲音里掩飾的委屈意味更濃了。
程湛兮的背影定住。
她在心里把郁清棠親親抱抱哄了一萬遍,轉(zhuǎn)過來卻只是表情平靜,輕柔地說:“不擦干容易著涼?!?
郁清棠看著她,一不發(fā)。
程湛兮也看著她,對視不超過三秒,程湛兮立刻敗下陣來。
她克制住直接快步走過去抱住她的沖動,神情無奈,伸手道:“毛巾給我?!?
郁清棠卻說:“不擦了,一會兒它自己會干的?!?
程湛兮:“……”
這到底是誰在折磨誰?
程湛兮徑自去取了干毛巾過來,走到郁清棠背后,用毛巾包住了她濕潤的長發(fā),長發(fā)撩起來,睡衣的后背全濕了,貼在單薄的后背,一片深色。程湛兮替她包頭發(fā)的時候她還凍得激靈了一下。
程湛兮心疼又生氣,問她:“冷不冷?”
郁清棠說:“不冷?!?
沒有剛剛程湛兮對她視而不見時心冷。
程湛兮用毛巾把她長發(fā)擦到半干,聲音不自覺地溫柔下來,問道:“現(xiàn)在睡還是待會兒睡?”
郁清棠說:“待會兒?!彼D(zhuǎn)過來仰頭看著程湛兮,道,“你不要和我聊天的嗎?”
程湛兮問:“你想聊嗎?”
郁清棠認(rèn)真地想了一會兒。
她其實不想聊,剛剛程湛兮管她叫默默她并沒有開心,她更喜歡她叫她的名字,郁老師,郁清棠,郁棠棠,隨便哪一個,都比默默好。
但程湛兮和默默那么久不見,她肯定想和她說話,傍晚的時候她哭成那樣。她那么喜歡默默嗎?念念不忘二十多年。如果自己不是默默,她更喜歡哪一個好朋友?
如果自己不是默默就好了。郁清棠這么想道,轉(zhuǎn)念又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,不,她要是默默,她不是的話程湛兮就會惦記別人那么多年,她不喜歡這個如果。
郁清棠把自己繞糊涂了,想不清楚她在糾結(jié)什么,明明久別重逢是一件天大的喜事,她上次還很高興。
在這些盤桓的念頭里,隱隱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。
最終郁清棠還是說:“聊吧?!奔热怀陶抠庀氲脑挕?
那就聊。
同床共枕,徹夜長談。
長談敗在了第一步。
兩人躺在床上,郁清棠把程湛兮的胳膊拉過來,枕在她的臂彎里,一只手圈住她纖細(xì)的腰。
程湛兮:“……”
這是什么標(biāo)準(zhǔn)的情侶睡姿,還說只當(dāng)我是好朋友?
堅持默默政策到底的清心寡欲程湛兮開始將自己的胳膊往回抽,并且把郁清棠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輕輕地拿了下去。
郁清棠不讓她抽回去,手也圈著她的腰不放。
但她力氣沒有程湛兮大,程湛兮輕而易舉地壓制住了她。
郁清棠生氣了。
她不懂為什么千依百順的程湛兮忽然拒絕她的親密了,她氣到開始犯糊涂,亂七八糟地想剛剛在外面的時候她還想和自己做!回來就翻臉不認(rèn)人!
來回拉鋸幾次,郁清棠不耐煩,干脆捉住程湛兮兩只手腕,一把壓在軟白的枕頭上。
而她自己翻身而起,跪坐在程湛兮腰間,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神情蘊著薄怒。
柔白的燈光為身下的女人鍍上了一層光暈,程湛兮長發(fā)凌亂地散在枕頭上,睡衣領(lǐng)口在方才的拉鋸中斜往一邊,誘人的鎖骨凸顯出來,雪白肩頭半遮半掩。
程湛兮表現(xiàn)得格外溫順,鴉羽似的長睫毛垂下,任由她壓著自己的手,沒做任何反抗。
郁清棠呆呆地看著她。
她應(yīng)該下去的,但是她好像有點留戀這樣的視角。
程湛兮慢慢抬起眼簾,郁清棠便對上了她溫柔的茶色眼睛。
她的心臟重重一跳,像是被蠱惑似的,目光從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滑向女人微抿的紅唇。
程湛兮察覺她的視線,像一個電影慢鏡頭特寫,緩緩啟開了紅潤的唇。
無聲邀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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