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延平門轉(zhuǎn)朱雀大街，前方卻被洶涌的人潮堵住了去路。

李欽載放眼眺望，見朱雀大街上人山人海，許多都是年輕人，更多的是看熱鬧的百姓。

李欽載沒心情看熱鬧，正要吩咐部曲改道，卻突然聽到人群里一聲激昂的大喝。

“朝廷科考取士，怎能任一黃口小子為主考？弱冠之年而手握萬千考子生殺之權(quán)，何德何能居此顯位，我等國子監(jiān)生不服！”

無數(shù)年輕人紛紛附和，高舉拳頭振臂而呼。

李欽載停下了腳步，神情漸冷。

他聽出來了，這句話是針對他的，也就是說，這群在朱雀大街上鬧事的年輕人，就是為了抗議李治任他為明算科主考而聚集起來的。

仔細觀察這些年輕人的穿著打扮，居然絕大多數(shù)衣著破舊，顯然皆是寒門子弟，不知被誰蠱惑，竟聚集起來鬧事。

有那么一瞬間，李欽載突然感到一陣心寒，自己為他們所做的一切不但不被理解，反而被痛罵被抵制。

所以，自己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，究竟有何意義？

旁邊的劉阿四也聽出了不對，濃眉一豎，上前兩步正要呵斥，卻被李欽載拉住。

“五少郎，如此污蔑輕慢，豈能縱容？”劉阿四不滿地道。

李欽載澹澹一笑：“我該怎么做？讓這些人排好隊，我用鞋底一路扇過去？還是報官把他們?nèi)テ饋?？?

劉阿四咬牙道：“旁人不知，小人卻看得分明，五少郎為了這些寒門子弟能出頭，不僅自身和家卷被威脅，被朝堂污蔑痛罵，還被造謠污蔑，潑了一身臟水，五少郎，咱們究竟圖啥??？”

李欽載沉默半晌，緩緩道：“我不全是為了寒門子弟，重要的是，科考制度要推行下去，公平公正，自我而始，后世千年的寒門子弟們才有出頭的機會，國家才不至于埋沒人才?！?

“眼前的紛爭和誤解，在上下數(shù)千年的歷史長河里，又算得了什么呢？它連浪花都不算?！?

劉阿四似懂非懂，只好道：“五少郎，咱們是否改道而行？”

李欽載正要答應(yīng)，然而鬧事的人群里突然傳出一道聲音：“他就是渭南縣侯李欽載！”

眾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李欽載身上。

李欽載摸了摸鼻子，有點尷尬了。

當(dāng)然，更尷尬的是那些國子監(jiān)生，他們都知道自己剛才在做什么，那些高呼的口號還在朱雀大街悠悠回蕩，此刻正主兒出現(xiàn)了，卻不知為何沒人敢吱聲了。

既然已被發(fā)現(xiàn)，就沒必要改道了，李欽載也懶得繞路，于是客氣地朝眾監(jiān)生笑了笑：“勞駕，讓個道兒……”

眾監(jiān)生默默地在朱雀大街上讓開一條寬敞無人的大道，部曲們牽馬穿過人群，李欽載還露出微笑頻頻朝監(jiān)生們點頭致意。

監(jiān)生們則有些心虛地垂頭，避開李欽載的目光，腳下不自覺地又退了幾步。

很輕松地穿過人群，李欽載的眼前豁然開朗。

見身后鴉雀無聲沒了動靜，李欽載好奇轉(zhuǎn)身，鼓勵道：“你們繼續(xù)呀，莫耽誤飯點了，辦完事快回國子監(jiān)吃飯去?！?

眾監(jiān)生木然點頭。

人群里不知是誰又高呼了一聲：“國朝不公，無才無德之輩豈可竊據(jù)主考之位，拿捏我萬千考生之前程，不公，不公！”

“不公！”

“不公！”

有人帶頭，一眾監(jiān)生頓時又熱烈起來，紛紛振臂附和，剛才被李欽載破壞的氣氛瞬間恢復(fù)如初，現(xiàn)場一片康慨激昂，讓人心神激蕩。

李欽載瞥了一眼，轉(zhuǎn)身就走，走了幾步，突然灑脫地仰天哈哈大笑起來。

笑聲罡烈，蒼天可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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