蕎兒受驚,小小的身軀猛地一顫,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幾步。
老婦人皺眉,沉聲道:“在家如何教你的,忘了嗎?再窮咱們也要有禮數(shù)?!?
蕎兒怯怯地看著老婦人,見老婦人沉下臉,蕎兒害怕了,轉(zhuǎn)身朝李欽載雙膝跪拜。
“蕎兒拜見父親大人?!?
聲音很小,奶聲奶氣的,有點(diǎn)萌。
李欽載伸出雙手要扶起他,剛碰到蕎兒的胳膊,蕎兒整個(gè)人觸電般躲開。
顯然他并不習(xí)慣李欽載的觸碰,轉(zhuǎn)身就撲進(jìn)老婦人的懷里。
老婦人憐惜地揉著他的頭發(fā),嘆道:“終究有了個(gè)歸宿,但愿你已苦盡甘來?!?
說著老婦人朝李欽載行了個(gè)蹲禮,道:“孩子便拜托五少郎了,您是他的父親,如何管教,老婦不多嘴,只求看在霖奴那苦命孩子的份上,讓蕎兒的日子不那么苦?!?
李欽載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大戶人家自然不缺錢不缺糧,然而蕎兒是私生子,無名無分的,在高門大戶里很容易受輕視,被慢待。
老婦人的意思是請李欽載盡量保證他的吃穿用度。
李欽載已漸漸接受了現(xiàn)實(shí),生命里太多猝不及防的意外,如果解決不了,便只能選擇接受。
任何麻煩禍?zhǔn)露寄芙鉀Q,可蕎兒是個(gè)活生生的孩子,李欽載如何解決他?難道扔外面不管?
“我會(huì)好好待他的?!崩顨J載直視老婦的眼睛,認(rèn)真地承諾。
老婦從李欽載的眼神里看到了真摯,放心地長嘆一口氣:“如此,老婦也能對霖奴有個(gè)交代了。今日打擾貴府,是老婦之罪,還請國公府各位貴人諒宥,老婦向各位賠罪了?!?
說完老婦蹲身一拜,李欽載急忙將她扶起。
老婦再次不舍地摸了摸蕎兒的頭頂,轉(zhuǎn)身便待離去。
李欽載心頭一酸,急忙命吳管家從賬房支二十兩銀餅,打算贈(zèng)予老婦,改善她和家人的生活。
老婦卻堅(jiān)辭不受。
“今日我若拿了貴府一文錢,蕎兒認(rèn)親便是名不正不順,老婦送他來是認(rèn)親,不是賣孩子的!”
抬步正要離開,老婦的衣角卻被人死死拽住。
低頭望去,蕎兒一臉惶急:“阿婆,不要丟下蕎兒!”
老婦嘆氣,蹲下來柔聲道:“蕎兒,這里才是你的家,你的父親,你的祖父,都在這里,他們才是你真正的親人?!?
蕎兒很小,還不懂道理,只是流著淚搖頭:“不!”
“蕎兒,臨來時(shí)阿婆如何教你的?不識(shí)道理禮數(shù),如何被高門大戶所容!不許任性!”老婦的表情已有些嚴(yán)厲了。
蕎兒仍死死拽著她的衣角不松手,哇哇大哭起來。
老婦眼淚也止不住地流,在場的人皆紅了眼眶。
李欽載深吸了口氣,擠出一絲笑容,蹲在蕎兒面前,輕聲道:“蕎兒,知道我是誰嗎?”
蕎兒抽噎道:“你是父親大人。”
不著痕跡地將蕎兒的身子轉(zhuǎn)過來,讓他面對自己,李欽載從懷里掏出一枚銅錢,眨眼道:“父親大人給你變個(gè)戲法,好不好?”
蕎兒沒吱聲兒,仍在流淚。
一枚銅錢在李欽載的掌心,掌心一握,再攤開,銅錢神奇般消失。
蕎兒畢竟只是個(gè)不到五歲的孩子,他的注意力和悲喜都只是短暫的。
見李欽載戲法神奇,蕎兒果然停住了哭泣,好奇地睜大了眼。注意力已完全被李欽載吸引。
李欽載又將手掌一翻,銅錢再次出現(xiàn)在他掌心。
蕎兒愈發(fā)驚奇,湊近了仔細(xì)查看李欽載的手掌。
李欽載含笑任他查看,抬眼朝老婦人飛快一瞥。
老婦人會(huì)意,背對著蕎兒,無聲地朝他一禮,然后轉(zhuǎn)身走出了李府。
出了李府大門,融入潮水般的人流中,老婦人這才控制不住,蹲在地上掩面大哭起來。
李府前院內(nèi),李欽載仍樂此不疲地跟蕎兒玩著戲法。
看著蕎兒的注意力仍在他手掌的銅錢上,李欽載也笑了。
孩子太小,不該太早承擔(dān)人世間的悲歡離合。
就這樣無聲的告別,挺好的。
從此,這份責(zé)任,該他來背負(fù)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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