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也得小心點(diǎn)兒，萬一有賊把咱卡偷了呢?！?

“這一幢樓里，哪家兒沒??十萬拆遷款，單偷咱家？”

劉愛國終于有些放心，“這倒也是。”

“我聽孩子們說，現(xiàn)在都挺難的。”劉愛國叨叨起來，“?大想讓朵朵出國留學(xué)，這出國拋費(fèi)大的，簡直嚇?biāo)廊耍荒昃偷煤脦资f。?二一直想在市里買個鋪面兒，再支個攤子。市里房貴，哪兒買的起，租金也是一年年漲個不停。?三愛個花哨，說爬樓累，想換成電梯的。孩子也是好心，他現(xiàn)在的房也小點(diǎn)，以后咱們?nèi)]住的地方。想著咱們一年年的上了年紀(jì)，電梯房省的爬樓?！?

隨著劉愛國的嘮叨，林晚照的心漸漸沉入冰底，從骨頭縫兒里透出寒意。林晚照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，問，“他們跟你說的？”

“嗯。哎，這不咱有錢了么?！眲蹏溃昂⒆觽円膊蝗菀?。”

“合著要是不拆遷，沒這筆錢，他們?nèi)兆泳瓦^不下去了？”

“也不能這么說?？稍圻@不是有么？”劉愛國一片癡心為他的孩子們，“就是閨女，要不是她家那婆婆，現(xiàn)在早給小碩買樓了。以前是沒有，咱現(xiàn)在有，能不幫孩子們一點(diǎn)？我想好了，閨女不能跟兒子一樣，可也不能虧待閨女?！?

我想好了。

這四個字真是跟迸到熱油上的火星子似的，騰的就把林晚照的火勾了起來。林晚照騰的坐起來，啪的按亮燈，突然間的亮光刺的劉愛國眼睛一瞇，林晚照問他，“你想好了！你跟我商量過沒你就想好了！”

“這有什么商量的？”劉愛國莫名其妙，“咱現(xiàn)在有，孩子們有困難，難道不幫孩子一把？”

“不幫！為什么幫！”林晚照冷笑，“我問你，沒拆遷時，有哪個一天八百回的給你打電話？一天一千回的跟你噓寒問暖！一趟趟的打電話，見天兒的寄東西！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是為了什么！”

劉愛國哭笑不得，“孩子嘛。哪個不跟小狗似的，見有好兒就撲上來。跟孩子計較什么。你也說見天兒給咱寄東西，那大洗衣機(jī)，全自動的！整套嶄新锃亮的鍋碗瓢盆、微波爐、電飯鍋！小特用的寫字臺，還帶小書架，不都孩子們給買的。孝順就行了，以后還不都是他們的?！?

林晚照臉上沒有一絲??意，她冷冷的問劉愛國，“你是想過現(xiàn)在的日子，還是想過以前的日子？”

“有什么差別?。俊?

“差別大了！”林晚照道，“以前每年十來萬，過年兒媳婦們都不到公婆跟前兒露個面兒！現(xiàn)在五百萬，恨不能一天三問安！你要把錢分了，你還想有現(xiàn)在的日子？你做夢去吧！”

“這不能！今年是個意外，碰巧三家都有事，兒媳婦才沒回來。你看前些天兒媳婦們過來，刷鍋?zhàn)鲲埵裁床蛔?？??家兒媳婦這樣啊？中意家志偉那個媳婦，跟公婆走個對面兒，氣兒都不帶吭一下。你說，要碰上個那樣兒的，咱不照樣沒法子么。咱家這??個就是好的了，除了?二媳婦沒學(xué)問，?大媳婦?三媳婦，都是大學(xué)生，有學(xué)問，知老知少的?！眲蹏上?，這集中供暖是暖和，也別凍著，“再說，咱又不是指著兒媳婦，咱是指著兒子。你說，哪個兒子不孝順？”

“?大那會兒啊，還沒畢業(yè)哪，我過生日，他存了多??日子的稿費(fèi)，自己舍不得花，給我買塊手表。你說把我高興，那表的質(zhì)量，現(xiàn)在還一分鐘都不差啊?！眲蹏刻於即?，“咱老二笨點(diǎn)兒，可前些天咱們搬家，不全是老二幫著扛扛抬抬，什么都安置好才走的。說實(shí)在的，我覺著虧欠的就是老三，當(dāng)年咱家孩子多，岳父替咱養(yǎng)的?？蛇@孩子也爭氣，學(xué)習(xí)上沒叫咱們操過一點(diǎn)兒心。自己也上進(jìn)，現(xiàn)在就是經(jīng)理了。?三說了，得供陽陽念好學(xué)校。我看咱陽陽以后，起碼是個博士后。”

回憶起往昔時光，劉愛國情不自禁的咧嘴笑起來，一雙?眼閃著驕傲的光芒，跟林晚照說，“我這輩子別的比不了人，就養(yǎng)下這??個孩子，不是我吹牛，沒一個不好的。”

看著這樣的劉愛國，林晚照忽然覺著很絕望。上輩子她也是這樣吧，她也是這樣驕傲著她的兒孫。認(rèn)為媳婦們雖然不盡如人意，可大面兒上也都能過得去。認(rèn)為以后還是得靠兒子，兒子們這樣的孝順。

哪個兒子不孝順呢？

?果沒有一無所有過，沒有?過，沒有又窮又老過，那是真的想像不出來的。

林晚照從劉愛國的手里抽回胳膊，再次說，“我說不分就不分！那不是你一個人的錢，你敢分，咱們就離婚！”說完，啪的一聲，按滅燈，任劉愛國再?何叨叨，林晚照全當(dāng)聽不見！

第二天林晚照煮上小米粥，出去買早點(diǎn)，她沒讓秦特一起去。

年終考快到了，這孩子晚上一學(xué)學(xué)到十一二點(diǎn)，早上早起也在學(xué)習(xí)。林晚照讓秦特只管專心學(xué)習(xí)，她一個人去就行。

劉愛國在屋里跟兒子通風(fēng)報信，“不行，我倒沒事，你媽不同意。你媽說了，把錢一給你們，你們就不孝順了……哎，有什么法子，這?婆子現(xiàn)在執(zhí)拗起來了……這都怪你們自己個兒……哎，以后再說吧?！?

早飯時，秦特咬著雞蛋餅看姥爺好??眼，又看姥姥好幾眼：姥爺跟舅舅們打電話好像在說把錢給舅舅的事，好像是姥姥不同意……要不要告訴姥姥呢？

秦特有些矛盾。

先用筷子尖兒挑去小米粥上的一層米油皮吃掉，秦特吸溜吸溜的喝著小米粥，嗯，拆遷款還沒下來，還是等等再說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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