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荀家本就是世代書香,讀書習(xí)字蔚然成風(fēng),若說影響,應(yīng)是這家風(fēng)影響吧?!?
“哦,”玉虛散人沉吟道,“老夫還以為夫人是受了令堂的影響,君暉曾說過令堂極好詩文的?!?
荀卿染心中一動。玉虛散人所說令堂,肯定不是方氏??墒?,弟弟又怎么會跟他說起生母愛好詩文。
“家中嫡母出身定遠侯府,對詩文不過平平。我和弟弟的生母,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。那時候弟弟還在襁褓,我比弟弟大一些,不過可惜,便是我,如今也記不得生母的模樣了?!避髑淙菊f著打量玉虛散人。
玉虛散人眼中閃過一絲黯然。他沒有繼續(xù)這個話題,而是帶著荀卿染走入楓林。
“這一棵,還是顏家第六代家主親手栽種的……”玉虛散人指著一棵約兩人合抱的大樹道。
這楓林已有百年的歷史,玉虛散人竟能清晰地說出每一棵的來歷。
荀卿染有些心驚,好在她在談起和弟弟的生母的時候,就將丫頭們都打發(fā)到了遠處。因此,玉虛散人的話,只有她能聽見。
“百年大族,一夕煙消云散。總算沒有焚琴煮鶴,還有這一處園子留下來,還有這些楓樹,……讓后人能夠憑吊?!庇裉撋⑷藫嶂豢脳鳂洌加铋g滿是酸楚。
荀卿染有一瞬間的失神,不過她很快鎮(zhèn)定下來。
“老先生做如此打扮,想必精研道家經(jīng)典,通透世事。道家處世,最高境界講究和光同塵,與時舒卷。老先生以為如何?”荀卿染笑著問道。
“夫人果然博學(xué)?!庇裉撋⑷送髑淙荆坪跤行┿皭?,又很是欣慰?!昂凸馔瑝m,與時舒卷。夫人說的對,老夫也極崇尚此道?!?
那就好,荀卿染心中道,微笑著點了點頭。
玉虛散人博古通今,又熟知這抱樸園內(nèi)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的掌故,竟帶著荀卿染一一看過去。
“這些掌故,想必君暉都已經(jīng)領(lǐng)略過了?!避髑淙驹僖淮涡Φ?。
玉虛散人也笑了笑,“請他搬進來住,他總是不肯。若不是怕夫人在外面受苦,他絕不肯上門來找我?!?
從那以后,賓主之間便沒有了隔膜。有的時候遠遠地見了,不過相互點頭致意,有的時候會過來說兩句話,有的時候只在遠遠地看著荀卿染帶著兩個孩子玩耍。雙方都十分自然、自在。
荀卿染漸漸地喜歡上了抱樸園,喜歡上了這座楓林。
福生和瑄兒顯然也喜歡這里。
如今已經(jīng)是深秋,林中到處是厚厚的落葉。午后溫暖的陽光從樹枝間灑落下來,映著火紅的楓葉,將人的臉也染上了淡淡的紅霞。
荀卿染和齊攸沿著林中的青石小路慢慢地走著。他近來無事,也少出去應(yīng)酬,每天有大把的時間陪著荀卿染。
福生和瑄兒兩個被包裹成圓滾滾的小包子樣,正一邊笑著,一邊追逐著小梅花鹿玩耍。小梅花鹿已經(jīng)長出了柔軟的鹿角,它已經(jīng)和兩個孩子玩熟了,輕盈地躲閃著,有的時候則會停下來,被兩個孩子捉住也不掙扎。
“福生和瑄兒這些天都玩野了。”齊攸道。
“這樣也好,你看福生又長個了?,u兒也比一般女孩兒結(jié)實?!避髑淙拘Φ?。
大家族的女孩子都是嬌養(yǎng),像玨姐兒,比瑄兒還大一些,卻每天不離奶**懷里,很少自己走動,更不可能像這樣在外面玩耍。
“鸞玉姐姐說,瑄兒這樣很好。以后長大了,心胸眼界也會寬些?!避髑淙镜?。
“我又沒說不好?,u兒這樣很好?!饼R攸道。
“若在那邊府里,便沒這般自在。”荀卿染道。
齊攸點頭,伸手將落到荀卿染頭上的一片楓葉拿掉。
“今個兒四爺去了府里,老太太還好吧”
“祖母身體還好?!饼R攸語氣有些遲疑,“太太前個又被娘娘詔進宮里去了。”
“老太太就沒進宮和娘娘說說話?”荀卿染微微皺眉。
“老太太也曾進宮,不過娘娘身體嬌弱,許多辭都聽不得。老太太剛開口,娘娘就說肚子疼……”齊攸也皺起了眉頭。
兩人沉默著走了幾步。
“隨他們?nèi)グ??!避髑淙就蝗煌W∧_,“太太所忌諱的不過是咱們,如今咱們出來了,四爺為了讓她們安心,故意躲著朋友們,都不肯出去交游了。她們還有什么不足。”
“什么都瞞不過你。”齊攸看著荀卿染道,“卿染,我這樣做,你怪不怪我?!?
荀卿染本是為齊攸不平,聽齊攸這樣說不由得撲哧一笑。
“四爺天天陪著我,我高興還來不及。我只怕四爺自己覺得憋悶?!?
“我不憋悶,我正沉溺酒色,不思進取”
“不,這是韜光養(yǎng)晦。”荀卿染正色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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