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在那里低聲地議論著姜憲,第八道凈鞭響起來。
排云殿也好,大殿也好,眾人都按品排列站了起來,等到第九聲凈鞭響起來的時候,太監(jiān)略帶幾分尖細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傳了過來:“皇上駕到!太后娘娘駕到!”
大家的神色更加恭敬了。
皇上和太后會在大殿升座,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賀。排云殿離大殿還有段距離,那邊的動靜這邊根本聽不到,可也沒人敢東張西望或是大聲喧嘩,大家就這樣靜悄悄地等著太監(jiān)傳話。
姜憲站在左邊的第三個位置上,她之前是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,兩人都低垂著眼睛,只有姜憲,拿下了手腕上戴著的那串十八羅漢碧璽佛珠無聊地捻著,想著自己的心事。
她看過禮部擬定的儀程。
曹太后和趙翌先在大殿里接受百官的賀拜,之后移駕排云殿,接受內(nèi)外命婦的賀拜。女眷們的筵席開在清華軒和介壽堂,百官的筵席開在玉華殿和云錦殿,曹太后會在排云殿和女眷們一起用膳。
他們是準備在曹太后接受了眾人的賀拜之后再公布親政的事,還是等到明天在仁壽殿那邊正式向群臣宣布趙翌親政的事呢?
如果他們決定拜壽之后立刻就宣布趙翌親政的事,曹太后在大殿的時候還好,她伯父、簡王都會在一旁。曹太后來排云殿的時候誰跟在她身邊呢?如果她身邊沒人,會不會趁這個機會逃出大報恩延壽寺?
雖然這樣也不能阻止趙翌親政,可有些事畢竟可傳不可見,以后她伯父只怕會落得個權(quán)臣的名聲,若是大意些,甚至會有人拿了這個做把柄,到時候彈劾姜家……
她想到李謙手下的那個婦人。
那個婦人也算是能人異士嗎?
不知道他手下有多少這樣的人,應該讓他送幾個人給伯父的,這樣曹太后縱然想跑也有人能攔著……
實際上,事已至此,拜什么壽啊,先逼著曹太后還政給趙翌才是正經(jīng),可皇家的事就是這樣,什么都要講個臉面,講個程序,哪怕打斷了手肘也只能往衣袖里藏……她現(xiàn)在最不耐煩這樣的人和事了。
姜憲在那里胡思亂想著,可直到她腿都站得發(fā)麻僵直,也沒有聽到太監(jiān)的傳唱。
大家都面面相覷。
又等了大約一柱香的功夫,眼看著午正已過,大家餓得饑腸轆轆,還是沒有動靜。
排云殿響起竊竊低語聲。
就是東陽郡主,也忍不住回頭隔著武陽郡主問姜憲:“保寧,怎么會這樣?你可曾聽說過什么?”
姜憲搖頭,道:“我昨天晚上一個人歇在慶善堂,今天一早起來就過來了,過來就碰到兩位姨母了,不曾聽說過什么!”
“這不對勁??!”東陽郡主聞喃喃地道,和自己的妹妹武陽郡主交換了一個只有彼此才明白的眼神,然后目露糾結(jié)地沉思了好一會兒,然后咬著牙對姜憲道:“保寧,要不你過去看看?我們這里面,也只有你過去太后娘娘不會生氣了。”
曹太后生氣,誰承受得起。
姜憲也想知道大殿發(fā)生了什么事,卻不愿意就這樣被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利用。她們兩位既然把她當不懂事的小孩子,她就做個小孩子好了。
“兩位姨母,”她笑盈盈地道,“今天是太后娘娘的大壽,我規(guī)矩學得不好,外祖母原本不允許我來的,還是皇上為我全了擔保,說我絕不會失禮失儀,外祖母才讓我隨著皇上來的。我不敢去!要是被太后娘娘發(fā)現(xiàn)了,她當著這么多人不會說我,可回了宮肯定會讓女官去告訴我外祖母……我不想讓外祖母臉上無光!我不去!”
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俱是一愣。
站在姜憲下首的是安國公夫人。
她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四周的動靜,兩位郡主發(fā)著愣,她卻湊了過來,低聲道:“郡主是在擔心丁亥年舊事重演……”
兩位郡主臉都白了,向來不說話的武陽郡主更是朝著安國公夫人低聲喝道:“請夫人慎?!?
姜憲卻聽得懂。
曹太后垂簾聽政并不是一帆風順。
她坐在金鑾殿的次年,也就是丁亥年,江南連降大雨不停,淹了三州六縣七十九鄉(xiāng),整個江南都快成了一片水澤,就有官彈劾曹太后,說她牝雞司晨,惹了天怒,要求曹太后退居慈寧宮,由先帝指定的輔政大臣共同攝政。朝中很多年輕大臣都上折子附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