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老爺子一向不管兒媳婦們的事,此時也有些忍不住了。
他黑著臉,拍了拍桌子:“鬧,鬧什么鬧!”方桌被拍得桌腿兒直晃悠,碗盤上下跳動發(fā)出陣陣脆響。
招兒也沒裝死,對他抱屈:“阿爺,這不是阿奶嫌棄我和狗子胡吃海塞。”
她一把將碗杵在桌上,就捂著臉哭了起來:“就這么點(diǎn)兒吃了拉嗓子的飯,連點(diǎn)兒油星子都不見,就叫胡吃海塞了,端出去給人瞧瞧,人家見了都要笑死。若是阿奶真嫌棄我和狗子了,不如給我們二房分家吧,我們以后再也不在家里胡吃海喝了。”
聽到‘分家’二字,薛老爺子眉心下意識抽一抽,斥道:“分什么家,誰也不準(zhǔn)提分家!”似乎也感覺自己口氣太過嚴(yán)厲,他放緩了音調(diào)道:“你阿奶因著你大姑家的事正鬧心著,才會遷怒你了,不過你是做晚輩的,怎能和長輩頂嘴?!?
他轉(zhuǎn)頭又去斥趙氏:“天天說你不長記性,活了一輩子活到狗肚里去了,那些雞蛋攢在那里作甚?臭了都舍不得吃!老三媳婦,你去拿幾個來炒了,給大家添個菜?!?
就這么連消帶打,薛老爺子的一番話成功讓所有人的都住了嘴。
招兒的目光閃了閃,她說想分家的話并不是作假,可惜頭一次出口就胎死腹中。不過也是,薛老爺子怎么會允許二房分家,這事傳出去就成一家子人欺負(fù)倆孩子了。再說了薛老爺子還想將全家人都擰成一股繩,好給薛家再供個秀才出來。
按下這些不提,雖是鬧了一場,薛家人卻是全家都開了頓葷。
周氏炒了一大盆雞蛋,特意給招兒留了一碗。
這舉動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,要知道三夫人兩口子平時沉默寡,在薛家就是屬老黃牛的,平日里也極少幫二房兩個孩子說話。
不過招兒也沒多想,這一大家子人各有各的心思,誰的心思她也管不上,別把她惹急了就成。
她端著飯菜回了屋,進(jìn)門就對薛狗子笑道:“狗兒你看,中午有雞蛋吃?!?
看著少女臉上燦爛的笑,薛狗子眼中閃過一抹復(fù)雜。
他雖是在屋里,可正房那邊的動靜卻沒有漏下。
招兒就是這樣,又潑又辣,做事從來不在乎別人怎么看。曾經(jīng)他很在乎,總覺得她給自己丟人,給自己幫倒忙,多次勸阻不成,又因?yàn)橐恍﹦e的事,對她心里藏了厭惡。
殊不知虛偽自卑蠢笨的是他自己,只可惜等他明白的時候,已經(jīng)晚了。
“為了吃個雞蛋,你就跟阿奶吵一架?!?
話說出口,他才反應(yīng)過來他還沒改掉以前說話別扭的模式,她莫是要誤會了。果然招兒臉上閃過一抹暗色,旋即又笑著道:“他薛俊才能吃,我狗兒也能吃,快來吃飯,好好補(bǔ)補(bǔ),你身子很快就能好了?!?
瞧瞧,她就是這樣,總是拿他當(dāng)小孩子看,一口一個‘我狗兒’,實(shí)際上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。而少年的心態(tài)敏感多慮,‘他’不喜這一切,卻又不知該怎么表達(dá),于是不自在就慢慢發(fā)酵成了厭惡與下意識的回避。
薛狗子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想到這些,他只覺得自己現(xiàn)在變得很奇怪,似乎成了兩個人,一個是薛狗子,一個是薛庭?a6?康迸齙接泄卣卸?氖攏?院@銼閿幸桓鏨?羿??退擼?坪踉詬嫠咦潘諦納畬φ嬲?南敕a?br>
思緒之間,有東西喂到他嘴邊,他垂目去看,是一塊兒炒得黃澄澄又酥又軟的雞蛋。
“三嬸也就這雞蛋炒得不錯,狗兒吃一大口,吃了長高高長壯壯。”
這話剛出口,招兒就后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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