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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狗子回過神來,看著眼前這張在他夢里纏繞多年的臉。
“你說得有道理,我以后不多想了?!彼D了一下,又道:“我就想說一個,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狗兒了?”
招兒不解道:“可我不是一直都這么叫你的,不叫狗兒,那叫什么?”
薛狗子沉吟了一下,“你叫我庭儴吧。”
“庭儴?這是你自己取的名兒?狗兒,你怎么給自己取了個這樣的名兒?”旋即她明白過來,想起大房的才小子仗著自己年紀小,總是背著人譏笑狗兒和黑子一個名兒。
她眼中閃過一抹心疼,連連點頭道:“狗兒、不,庭兒讀書人就是不一樣,取個名兒也這么好聽。以后姐不叫你狗兒了,也不讓外人這么叫,咱們就叫庭儴。”反正在她心里,狗兒說什么都是好的,
薛狗子,不,現(xiàn)在該叫薛庭儴,心里有些頹然,他不過只比招兒小了不到兩歲,卻是一輩子都邁不過去的深澗。索性話已經(jīng)說了,他又道:“還有,你能不能以后別對我自稱姐?”
這下招兒更加詫異,甚至伸手來摸他額頭:“庭兒你咋了?是不是中了什么邪?你不是打小就叫我姐的?!?
薛庭儴深呼吸,露出一個笑:“可你不是我姐,你以后是我媳婦啊,哪有男人管自己媳婦叫姐的。”
他本是臉色蒼白,半倚在炕頭的被子上,突然這么一笑,眉眼清俊,竟給人一種不敢直視的感覺。
招兒臉唰的一下炸紅了,話都說不理順:“狗兒,你、你說啥,我、我……”
“難道你不想給我當媳婦,給我生娃兒?”他往近湊了湊。
她猛地一下站起來,斥道:“你個小孩子家家說這些作甚?毛都還沒長齊全!”她說了句薛庭儴最不喜歡聽的粗話,還不自覺:“你現(xiàn)在要做的事,就是把身子養(yǎng)好,至于這些事,以后再說!”
她眼神兇巴巴的,口氣也兇巴巴的,說完就低著頭從碗里舀飯往薛庭儴嘴里喂。他瞄了她一眼,老老實實的吃著,突然心情一下子變得極好。
也許以后兩個人可以換一種相處的模式,不喜就去改變,沒必要等她自己明白。
招兒扔了爛攤子,扭頭回了屋,留下一大家子人氣氛壓抑地吃完了一頓晌午飯。
期間,孫氏沒話找話說了好幾句,也沒人搭理她。
楊氏食不下咽,若不是公婆在,若不是不想在下面兩個弟妹面前丟丑,她早就扔筷子走人了。如今卻只能按捺下滿腹的憋屈,如同嚼蠟似的吃著面前的飯菜。
飯罷,孫氏就帶著毛蛋走了,心知兒子今日惹了禍,生怕等下被遷怒。周氏帶著薛桃兒收拾桌子,把碗筷都拿去灶房洗。薛青柏給她幫忙,這么一盆子的盤碗,周氏一個人可端不動,尋常薛青柏不在家,就只能她和女兒抬。
屋里只剩下大房母子三人,和薛老爺子及趙氏。
楊氏站起來,想回東廂,卻被薛老爺子叫住了。
薛老爺子將自己的旱煙袋拿了出來,從深藍色的煙荷包里拿出一些自己種的煙絲,卷成一團按進煙鍋里,然后用火折子點上。
他這一套動作十分緩慢,不疾不徐,熟知薛老爺子性格的人都知道他這是心里有事。
確實有事,不是有事,他也不會罕見的把兒媳婦叫住。
“俊小子和才小子先回屋去,阿爺和你們娘有話說?!?
薛有才看了娘一眼,想說什么,卻被大哥薛俊才給拉走了。
“爹,您有啥事就說吧?!?
楊氏今年三十四,在鄉(xiāng)下這地方,三十多歲的婦人已經(jīng)不算是年輕了。這里風吹日曬看天吃飯,所以婦人們都顯得老相。
可楊氏卻保養(yǎng)的極好,面似圓盤,皮膚白皙,只眼角有幾道細細的紋路。她穿一身半新不舊的石青色妝花緞褙子,烏黑油亮的頭發(fā)在腦后挽了個髻,其上插了根鎏金的簪子,耳朵上戴著一對老銀耳環(huán)。稱不上是蔥尖兒,但也白皙柔膩的手,戴了個金戒指。
這身打扮和氣度說是地主家的奶奶也不為過,甚至連趙氏也不如她多矣。
薛老爺子一雙老眼,在楊氏身上來回打了幾個轉(zhuǎn),看得她有些站立難安。
正想說什么,就聽公公突然道:“老大媳婦,你嫁進咱家多少年了?”
楊氏一怔,答:“十七年了,兒媳是十七那年嫁入薛家的。”
“那我和你娘待你如何?”
楊氏心里咯噔一聲:“爹娘待兒媳如同親閨女?!?
薛老爺子點點頭,吸了口旱煙,淡青色的煙又開始繚繞在他的老臉上,讓人看不分明他臉上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