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狗兒,多吃些,五日后大哥還等著你贏我?!甭愤^薛庭儴之時(shí),薛俊才突然這么說了一句。
招兒當(dāng)即站起來,瞪著他:“會不會說話?讀這么多年書讀狗肚里了?!?
薛俊才沒料到招兒會這么不給他臉,斯文的臉漲得通紅,卻不知為何看了招兒一眼,又隱忍了下來。
薛老爺子喝道:“俊才回屋去!”
周氏也忙站起來勸招兒,這事才算罷。
飯罷,兩人回了二房的屋,招兒依舊氣呼呼的:“狗兒你別氣,等姐賺了錢,就帶著你分家單過去,不跟他們在一處了?!?
薛庭儴心里有些感動,同時(shí)又有些無奈:“你又叫我狗兒?!?
招兒哎呀了一聲,才笑嘻嘻道:“我給忘了,以后不這樣了?!?
他自然不可能生她的氣,之后招兒拿著昨兒換下的兩件衣裳出去洗,薛庭儴則又把那本《幼學(xué)瓊林》翻了出來。
看著手里這本用最粗劣的竹紙謄抄,頁腳已經(jīng)磨卷了的書,薛庭儴心里有些犯愁。他其實(shí)不想看書的,但架不住招兒覺得他現(xiàn)在就該多看書,多看書才能更有把握的贏了薛俊才。
殊不知這書跟書也是不一樣的,光看這一本也沒什么用,不過這件事他是不會跟她說的。
他從炕柜里翻出招兒給他買的竹紙,這種最劣質(zhì)的竹紙要四十文一刀,這么‘貴’的紙,實(shí)則連練字都勉強(qiáng)。即是如此他平時(shí)也十分寶貝,根本舍不得用,能在沙土上寫就在沙土上寫,不能用沙土就沾水在書案上寫。
薛庭儴摸了摸這一疊泛黃的竹紙,心中有些感嘆。
‘薛庭儴’平時(shí)用的紙是最上等的澄心紙,所以往常寶貝的東西,此時(shí)他竟有些嫌棄。
他將紙?jiān)诳蛔郎蠑傞_,幾張一疊,之后用竹刀裁成書冊大小。為了留出邊縫,他還多留了一些空余,裁出厚厚的一疊,他才摸出那塊兒缺了一角的硯臺,和那錠已經(jīng)用得只剩下一小截的墨錠。
這些都是他平時(shí)動都舍不得動用的寶貝,可今日薛庭儴卻全然沒有這種感覺。他往硯臺里加了水,才持起墨錠磨墨,一面磨著,一面不知在想著什么。
待磨好了墨,他將已經(jīng)有些禿了的毫筆,放在水碗里打濕清洗。而后蘸足了墨,才提筆在紙上寫著什么。
寫了幾個(gè)字,他突然放下筆,將紙?zhí)崞鹂戳丝?,忽而揉皺了?
明明字寫得還算工整,他平時(shí)雖是節(jié)約紙墨,但因?yàn)榭嗑毝嗄辏宰謱懙眠€算不錯,但不知為何就是不中意。
他徐徐閉上眼,凝神靜氣一會兒,半晌復(fù)又睜開。此時(shí)屋中沒人,若是有人就能看見有一絲精光在薛庭儴眼中閃過。而與此同時(shí),他抓筆的動作又快又穩(wěn),下筆如有神助,不多時(shí)就在紙上寫了一列又一列的小字。
這些小字忽而是顏體,忽而又成了館閣體,再忽而又成了瘦金體。起初俱是有形而無骨,可是寫著寫著就變了味道。
那顏體方正茂密,筆力渾厚,挺拔開闊而富有雄勁。那館閣體筋力有度,氣派雍容,簡直就像是版刻出來的一般。而那瘦金體,金鉤鐵畫,富有傲骨之氣,筆畫如同斷金割玉似的鋒利。
這三種字正是代表著‘薛庭儴’的一生,從初入學(xué)所習(xí)的顏體,到之后為了考科舉而苦心研習(xí)的館閣體,直至后來官居一品的瘦金體。
他就這么寫著,渾然忘我。期間招兒進(jìn)來了一趟,卻不敢打攪他,悄悄地在炕沿上坐下。
不知寫了多久,他突然長吁了一口氣,放下毫筆。
他整整寫了兩張紙。
到了此時(shí),薛庭儴不得不承認(rèn)上天的神奇,不過是一場夢而已,他竟然具備了夢里那個(gè)他所擁有的一些東西。
打從這個(gè)夢出現(xiàn)開始,薛庭儴就在思索著他為何會做這樣的一個(gè)夢?,F(xiàn)在他明白了,也許就是想讓他補(bǔ)足夢里所有的不圓滿。
而擁有了夢里那個(gè)‘他’的一切,他突然有了雄心壯志,一股豪氣沖天的激蕩在心中徘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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