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重要的是這余慶村看似不大,實則薛、鄭兩姓一直互別苗頭,鄭虎的大伯是里正,他知道了,鄭里正也就知道了。
薛庭儴并沒有多留,很快就帶著黑子原路回了家。
院子里依舊一片寂靜,他找了個杌子放在門前,靜靜地坐在那里曬著太陽,心里卻想著去了鎮(zhèn)上的招兒。
鄭虎一路疾步,連家都沒回,就往鄭里正家去了。
鄭里正是余慶村的里正,也是鄭氏一族的族長。家里的房子自然在余慶村是獨一份,若說能與之相比,也就是薛族長家的房子。
一水的青磚大瓦房,院墻也是用青磚砌的,最顯眼的就是正臉那座鄭氏的祠堂,不過這祠堂不到特定的時候是不會開的,那兩扇黑色的桐木大門常年緊閉。
繞到側面,就是鄭里正家的院子。
院子極大,不同于別家牲口棚子、倉房、灶房等都是在前院,鄭里正家的前院就是個空蕩蕩的大院子,只院中種了兩棵梧桐樹。每逢村里有什么大事的時候,這個院子總會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。
迎臉是三間正房,左右是東西廂房,都是青磚黑瓦,格外氣派。
鄭虎到時,只有鄭里正和其婆娘田氏在家。
田氏一見侄兒來了,就打著招呼:“虎子,咋這時候來了?找你大伯有事?”
“哎,是有事?!?
說著,鄭虎急匆匆就往屋里去了。田氏搖了搖頭,心想莫是真有什么事,要知道鄭虎平時一向很穩(wěn)重的。
鄭虎進去了就往東屋拐。
果然,他大伯鄭里正正盤膝坐在東屋大炕上抽旱煙。
“咋,急慌慌的?!?
鄭虎在炕下的一個墩子上坐下,喘著粗氣,一時說不上話。
鄭里正六十多歲的模樣,容長臉,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。從外表來看,不過是個普通的莊戶老漢,就是穿的衣裳也都是普普通通的。只有那股不動如山的鎮(zhèn)定,一看就是個久經(jīng)人情世故的。
他嘴里含著煙嘴兒,就將炕桌上的茶壺往前推了推,鄭虎也沒客氣,站起來就倒了一碗茶,咕嚕咕嚕灌了下去。
“伯,我跟你說,我今兒碰見一件事?!?
“啥事?”
“今兒不是我爹忌日,我一大早就帶著……”
鄭虎說到一半,鄭里正就從炕上坐了起來,一副認真去聽的樣子。
一見大伯這樣,鄭虎就知道自己來對了,在聽到薛連興家二房獨子哭訴的那些話后,他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,一個打壓薛姓人在余慶村里威望的機會。
他說得更是詳細,幾乎一字一句重復,而鄭里正一面抽著旱煙,眼睛就瞇了起來。
招兒一直到下半晌才回來,回來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太好。
薛庭儴看了看她身后的背簍,以前招兒每次回來,那背簍里總是裝得滿當當?shù)?,今兒卻一看就知道里面沒裝什么了。
“怎么了?”
招兒正在想心思,被小男人一問,愣了一下,才道:“沒啥,我從鎮(zhèn)上給你帶了肉包子,待會兒熱了給你吃?!?
怎么可能沒啥,明明就是有啥。
薛庭儴瞅了她臉色一眼,可她既然不想多說,他也不想逼問。
招兒來回一趟鎮(zhèn)上,滿身都是塵土,她去灶房燒了水,提去浴房里洗澡。薛家專門有間屋子用來洗澡,在后院的菜地里。房子不大,三米見方,地上鋪著青石板,房角一處有個下水口,洗澡水直接可以順著那個口,流進菜地里,
脫下衣裳,招兒拿著皂角在身上搓著,心里卻是一陣愁緒上了心頭。
其實還真發(fā)生了些事,只是她怕小男人會擔憂,才沒有說。
她好不容易找的來錢的路子被人搶了。
搶的人不是別人,正是那個收她做成品后荷包繡鞋的繡坊老板。
其實招兒還算是比較聰明的,從這家繡坊老板那里買了碎布,但成品卻并不是賣到這家,而是換了另一家。只是她沒想到這兩家老板竟是親戚,也不知對方是怎么知道的,等她這趟再去了,對方竟是不愿再賣她碎布。
不光這家繡坊沒有碎布,這繡坊老板還命人把其他繡坊的碎布都買了。招兒還是跑了多家繡坊后,才知道這事。
她已經(jīng)做好自己出錢供小男人去鎮(zhèn)上讀書的打算,那清河學館她問過了,每年光束脩就得五兩銀子。其中因為很多學童住的地方太遠,可選擇宿讀。若是宿讀的話,每月伙食、住宿等加再一起,另還需要一兩銀子左右。
招兒的心里是想薛庭儴宿讀的,她覺得這薛家不是個讀書的好地方,家里破事太多,也就是說她得準備六兩銀子,才能送小男人去學館。
她原想著這生意做兩回就能湊夠銀子,誰曾想竟會發(fā)生這種事。
思緒之間,招兒已經(jīng)洗好了澡,她用帕子將頭發(fā)包起來,穿好衣裳,才回了屋子。
薛庭儴正坐在炕上看書,看得自是他僅有的那本《幼學瓊林》。見她進來了,他抬頭看了她一眼,道:“天還涼,趕緊把頭發(fā)擦干。”
聽到這話,招兒心里一暖。
這些日子小男人跟之前相比變了許多,這種變化自然是好的,所以明明心里發(fā)愁,她還是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。
她爬上炕,從炕柜里往外拿布巾,薛庭儴就坐在邊上,免不了要側身給她讓一讓。她經(jīng)過之時,一股夾雜著皂角的馨香味兒鉆入他的鼻尖,他忍不住動了動鼻子,眼神就落在近在咫尺她的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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