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場就四個讀書人,其他人都是聽得一頭霧水,只看出薛庭儴并未落于下風,反倒是楊忠氣得似乎七竅生了煙。
楊忠也就算了,正在氣頭上,薛青山父子卻不免有些驚疑。
要知道薛庭儴雖是學過四書,卻是只懂皮毛,并不懂經(jīng)義。可方才他連著說了兩句話,都是四書中的,且若非懂得經(jīng)義,又怎能拿出來損人。
難道說有什么人在背后教了他不成?怪不得今日他的表現(xiàn)如此出人意料。
而就在這當頭,場中又生了其他變化。
竟是楊忠氣怒之下站起想教訓薛庭儴,卻被薛老爺子以及薛青槐薛青柏給攔住了。
“好你個小兔崽子,毛還沒長齊,竟學會罵人?!?
“君子不鏡于水,而鏡于人。鏡于水,見面之容,鏡于人,則知吉與兇,不過想來親家外公是不懂這句話的?!?
薛庭儴面上帶笑,明明那笑容并無任何不妥,甚至還帶著幾分靦腆,說話之間也是斯文有禮,卻偏偏讓人品出幾分譏諷意味來。
“懂不懂老子也知道你是在罵人,老子今兒非要好好教訓你不可!”楊忠掙著揚起手,就在這時,一聲暴喝徒然響起。
“親家公!”
卻是薛老爺子說話了。
“親家公,我敬你親家,可這里卻是我薛家!”
薛老爺子的臉色十分不好看,他方才因為對方的身份一直容忍,可薛庭儴說的沒錯,屋里坐了一大家子人,都是姓薛的,萬萬沒有姓楊的來教訓人的道理。
一家人再怎么鬧都行,可外人插手就是不該。
屋中一片寂靜,只有楊忠喘著粗氣的聲音。
一個凳子倒地的聲音響起,是薛青山站了起來。
這時一直避在屋里的楊氏也跑了出來,又氣又急道:“爹,你做什么!怎么喝了些酒,就開始鬧騰了?!?
她對黑著臉的薛老爺子解釋道:“爹,你可千萬別怪,我爹他就是這樣,一喝起酒來。唉,爹你說你鬧騰啥???”又去埋怨薛青山:“俊才他爹,你也是,咋就不攔著些,鬧成這樣。”
楊忠道:“我鬧,我鬧什么了?!薛連興,你可別忘了當年答應過我的話??〔趴墒悄汩L孫,你就這打算撒手不管了?”
“爹,你快別說了,我攙您下去歇著。”
大房兩口子一個在左一個在右,將楊忠往外攙,而楊忠似乎也真是醉了,嘴里喊著你就真撒手不管了的話,跌跌撞撞被兩口子扶了出去。
因為鬧得這一場,接下來薛家安靜至極。
周氏本是叫招兒兩人去吃飯,兩人說是吃過了,便回屋了。
一桌子酒菜,只吃了一半,獨薛老爺子一個人坐在那里吃著菜并喝著酒,誰也不敢去打攪。
趙氏避在里屋,別看她平時對薛老爺子吆五喝六的,但薛老爺子真發(fā)起火來,她也不敢來觸霉頭。
薛青槐走到桌前坐下,道:“爹,時候不早了,還是早點歇下吧。”
薛老爺子點點頭,卻在放下筷子時,又嘆了一口氣。
薛青槐忍不住勸道:“爹,你也別想太多。”
“你瞧瞧老大兩口子,咋就不記恩呢,老二才死了幾年,就算孩子不懂事,也用不著這樣?!?
薛青槐明白老爹說得啥意思,可這話他可不好接腔,只能別別扭扭地道:“說不定大哥大嫂也不知道親家公會鬧這么一出?!?
薛老爺子呵了一聲,沒有說話。
“不過狗子也沒吃虧,你瞧他把大嫂爹給氣的。”
聽到這話,薛老爺子忍不住眉眼一動:“倒是隨了老二?!?
薛青松就是這種性子,平時沉默寡,可千萬別把他逼急了,逼急了他能讓所有人吃驚。
“這一大家子人一直過得和和美美,咋就越來越難了?!毖蠣斪舆駠u感嘆,可能也是喝了些酒,情緒格外外漏。
薛青槐沒有接腔。
良久,薛老爺子才嘆了一口氣:“讓你媳婦把這桌子給收拾收拾,你也早些去歇著吧。”
“哎,我這就讓她來收拾。”
“你別去,我去推了。”招兒知道楊忠那老殺才找小男人就沒好事,仗著長輩身份喜歡對人指手畫腳,薛俊才是他外孫,去了能有什么好話,尤其又有之前那一場事在前?
“無妨?!?
這話說出來,讓招兒愣了一下,薛庭儴才想起自己平時從不會如此說話。
他笑了一下:“沒事,你還怕他吃了我不成。”
“可……”
這時,薛庭儴已經(jīng)越過她往正房去了,她只能趕忙跟了過去。
正房這里,果然酒喝得正酣。
楊忠白白胖胖的臉喝得一片通紅,狀似微醺。薛老爺子黑紅的臉,在燈光下紅的發(fā)亮。薛青山也陪坐在側(cè),另還有薛俊才、薛青柏和薛青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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