==第二十五章==
炕桌從炕上滾了下來,砸在地上,發(fā)出一聲巨響。
幸好這炕桌是薛青松當年做的,自己親自進山找的木頭,料都是實打?qū)嵉?才沒被砸爛。
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。
“你們都在說什么!都在說什么!都給我閉嘴!”
薛老爺子的臉漲成了豬肝色,嘴唇都抖了起來。哪怕方才說要分家時,他都沒這么激動,足以證明此時的他是多么惱怒。
他目光沉痛地看著下面一眾人,突然一屁股坐回了炕上,無力地揮揮手:“都回屋去吧,其他的事明天再說?!?
“爹,那地契?”孫氏猶豫道。
不待薛老爺子說話,薛青槐一把拉著她,將她往外面扯:“行了,你夠沒夠,有什么事明天再說,還能少了你的?!”
一屋子人都散了去。
誰也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(jié)局,所有人心里都有幾分說不上來的感覺,明明想了很久的事終于成了,卻沒人開心。
薛庭儴很沉默,招兒見他這樣,也不知道該說什么,兩人回了屋后就歇下了,一夜無話。
晨光熹微,天方破曉。
薛家的人都起了,可院子里卻寂靜得有些怪異。
沒有人說話。
明明各種做事的動靜不斷,卻沒有一個人說話。
還是如同以往一般,該做飯的該做飯,該牲畜的喂牲畜。吃罷早飯,薛老爺子將一家子叫齊了,讓趙氏把裝地契的箱子捧了出來。
薛家的地當年都是一畝兩畝這樣買下來的,地契分了好些張。也幸好是這樣,不然還要上縣衙門去分割,去縣衙割地自然要經(jīng)過里正,如今一來這事就瞞不住了。
薛老爺子將地契分了分,每家都是六畝地,就二房多了兩畝。
各房分別上前拿了地契。
輪到薛庭儴的時候,薛老爺子突然道:“按理說你去學館,家里要給你出銀子的,可昨兒你即說各安天命,以后可千萬莫怨家里?!?
說是不怨,可薛老爺子話音里多少是有些遷怒的。終歸究底,此事因薛庭儴所起,若不是他鬧得這一出出,家里何至于變成這樣。
其實他心里也清楚這事怨不得二孫子,可突然好好的一大家子變成這樣,完全顛覆了他一家人和和美美同甘共苦的想望,極端痛苦之下,會遷怒也是正常。
“孫兒不會怨的?!?
看著這個瘦弱的孫子,薛老爺子眼中閃過一抹復雜。他嘴唇翕張了好幾下,又伸手從箱子里摸出了一個破舊的荷包。
“別說我這個做爺?shù)暮翊吮”耍热划敵醍斨镎妥彘L面都答應了,自然要說到做到。這點兒銀子是早就攢下的,也是家里僅剩的銀子,如今都給你,也夠先上一段時間。至于以后——”他頓了頓,嘆了一口氣:“就各安天命吧?!?
薛庭儴接過那荷包。
一屋子的人,眼睛都看著這個荷包。
尤其是大房兩口子,看似鎮(zhèn)定,實則眼睛仿若帶了針似的,恨不得鉆進荷包看那里面到底放了多少銀子。
薛庭儴微微一哂,仿若渾然不覺將荷包打開,從里面拿了一塊兒碎銀子,看模樣大約有二兩的樣子。
他將這塊兒銀子拿在手里,荷包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。
“你這是?”薛老爺子眼中藏著震驚,也藏著不解。
不光是他,其他人都是這樣。
除了招兒,招兒懂小男人為何會這么做。一直以來,她都以為小男人是怨這些人的,她心中擔憂卻又無能無力,如今看來是她想多了。
當然,招兒也不是不怨,只是她一向覺得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去怨別人上面,太不值當,也太對不起自己。
所以她明明有很多辦法,去對付大房,去讓他們不好過,甚至破罐子破摔的讓所有人都不好過,她卻沒有選擇這么做,而是選擇靠雙手去掙自己想要的。
她希望小男人也能這樣。
她雖不懂什么大道理,卻十分明白好男兒當頂天立地,而不是像薛青山那樣變成一條吸血的水蛭,永遠想得是從旁人身上吸血供養(yǎng)自己。
“孫兒幸得一位長輩相助,已經(jīng)找了一家學館入學。那家學館束脩很便宜,這些銀子足夠了。”
他的話讓屋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。
薛老爺子忍不住問道:“是什么學館?好的學館怎么可能價廉?!?
這些人都被薛青山的經(jīng)歷蒙蔽,皆認為好的學館必然是昂貴的。其實也確實是這樣,清河學館是湖陽鄉(xiāng)最好的學館,甚至在夏縣都薄有名頭,不過這個所謂的‘好’就見仁見智了。
夢里的他在那學館求學三載,太清楚其中的門道。
舍得花銀子,能討好里頭的先生,或者學問出眾者,極容易出頭。只要走對了路子,大小也是個童生。走不對路子,但有‘大毅力’者,也能僥幸拼一下運氣。
例如像薛青山這種真正的農(nóng)家子弟,足足往里頭送了五年的銀子。清河學館還想多收幾個農(nóng)家子弟進館,所以薛青山也出頭了。
但也僅限是這樣而已,到了院試卻是要憑著真本事。
薛庭儴按下心中復雜的心緒,說出清遠學館的名字。
旁邊的薛青山忍不住嗤了一聲。
薛老爺子問他:“老大,可是這學館不好?”他也隱隱聽見這聲嗤笑了。
薛青山忙斂住面上的表情,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:“好,怎么不好,這學館可是湖陽鄉(xiāng)最好的學館之一?!辈贿^是曾經(jīng)的。
“那為何束脩會如此低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