廿一站住了,蘇傾撐著臉盯著那新出現(xiàn)的血印子看,以他的修為不會有傷,即便有也會片刻自愈。
除非是吃了大虧,內(nèi)息紊亂,繃不住遮掩了前面,露了后面。
“脖子怎么了?”
廿一伸手一摸,摸了一手黏膩,倒也沒吭一聲疼,只是有些慌亂。
“轉過來?!?
廿一轉過來,繃著臉瞥她一眼,又很快移開目光,蘇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在這張乖戾不馴的臉上看出幾分可憐來,也許是因為占了稚嫩面孔的便宜。
雖然可恨,但現(xiàn)在還小。她總是對小孩子不忍心。
“被荊棘刺扎的。”他靠過來之前,隨手把掌上的血抹在衣服上——好歹也是個尊神,打扇的童子們都皺眉頭,扇子又搖起來,浮動靈石娘娘的發(fā)梢。
蘇傾也微微皺眉。
荊棘刺長在扶桑之樹上,那兩棵相斜而生的樹是神隱林大門,內(nèi)有兇猛神獸蟄伏,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,沒事不會有人前去挑釁。
她捉住他的領子,把他拉得更靠近一些,感覺到廿一就像被摁在水池里的貓一樣僵硬,她把掌心貼上去的時候,像貼上了一道符,他馬上服帖下來。
掌心同他快速跳動的脈搏相接,這是靈石不具有的東西,她好奇地感知了一會兒,渾厚包容的神力源源不斷注入進去,“殺了哪個神獸?”
“……玄武?!?
她好像并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:“為什么要殺它?!?
“就是想殺?!?
蘇傾不再同他講理。
惡生胎嗜殺,獸類本能使其尤嗜挑釁,霸道無理,而這是上天的偏愛。
只是可憐那只神獸,活了萬把歲,折在毛頭小子手里。這是它的命數(shù)。
沒有什么公不公平,萬物平衡,此消彼長,現(xiàn)在得意的邪神,也終會有自己
的命數(shù)。
傷口快速愈合,廿一好像是被她豐厚的神力滋潤得很舒服,眉眼間僵硬的寒意消融,指尖收緊,一把捉住她的手腕,還在她掌心留戀地蹭了蹭:“那烏龜脖子恁長,看著礙眼。”
他頸上皮膚細膩,蘇傾卻感覺像是被貓抓了兩下,縮回手去,眉眼平靜:“往后還是少惹些事。”
邪神喜怒無常,梗著脖子不作聲,看她的眼神里好像又盈滿了恨,扭頭便走,在門口“倏”地化成一陣白煙。讓他掀起的珠簾噼里啪啦碰在一處,不一會兒歸于平靜。
蘇傾習以為常,起身往花園去。
四個童子隨侍而行,周而復始地幫她種花,澆花,天幕一片絢麗紫緋凝成的混沌,很像是人間晚霞,映在她毫無褶皺的衣裙上,瑰麗無雙。
九天之上氣候溫和,無春夏秋冬,日夜交替,如無強大力量的波動,滿園鮮花會始終盛開,像是鋪了滿地的積雪,無垠的空間從屬于她。
尊神的生活于靈石來說十分平靜,在九天之上,同佇立在東海邊做石頭時沒什么分別。
她甚至有些理解廿一四處挑釁的緣由——這里的日子,實在單調(diào)無趣。
蘇傾捻起頸前藍色的圓環(huán),又一次問身旁的侍女:“這是什么法器?干什么用的?”
侍女們都道:“我等也不知道,自打服侍娘娘以來,就見您將它配在身上?!?
蘇傾嘆了口氣,等料理完廣闊無邊的花園,便回到寢殿。
熄滅枕邊鶴燈,日夜交替也可為她操控,她抖展衣袍,躺在了塌上,閉上雙眼。侍女攜一盞燈,侍立在外。
蘇傾沒有睡著,一遍遍想著從前的事。沒有風聲、蟲鳴聲的寂靜夜晚,對她來說形同折磨,不好輾轉反側,只得直挺挺地躺著。
忽然,蘇傾的眼睛無聲地睜開,她又感受到了那陣熟悉的壓迫感。片刻后寢殿震動起來,像是被人從外側推了一下,侍女們抱著燈前去查看。
寢殿有禁制,下午讓她又加強了一圈就,那人修為不夠,被擋在外頭。
未等侍女們通過曲折的回廊走到門口,什么武器沖進來,在尖叫聲中撞破了重重禁制,“當”砸在墻壁上,蘇傾側頭,一股新鮮的土腥味涌入鼻中,那物什碎成幾塊從窗欞“吧嗒吧嗒”掉落在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