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開考前,蘇傾走到久違的十四班門口,從窗口往里望,教室里沒有書包,一個人都沒有。她狐疑了一下,馬上反應過來,這里被布置成了考場,桌椅已打亂了。
下午的考試結束之后,她在座位上坐了二十分鐘,咬咬唇,背起書包站了起來。
穿過一條商業(yè)街和兩條小巷就進了居民區(qū),她已經(jīng)很久沒來這里,走得卻依舊輕車熟路,像回自己家一樣,公寓樓旁邊的綠化帶翻新了,種了鮮艷的天竺葵。
樓下停了幾輛單車,她認出來有一輛是江諺的,他已經(jīng)到家了。
她乘電梯上樓,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。隔壁貼上了新的年華,那扇門外面還是光禿禿的的白墻,門下放著一小塊純色防塵墊。
她從書包里小心地取出那張視力表,四下看看,沒找到合適的地方,最后卷起來輕輕插在門把手上,就像普通的上門推銷一樣。
她記得江諺房間里那張視力表,邊角都已經(jīng)打卷了。
門緊緊閉著,她呼了口氣,像做完了一件大事,背起書包,笑著從樓梯間下樓,書包上的掛飾活潑地跳動。
二模結束之后就是寒假,鈴聲一打,疲憊不堪的學生像流不盡的水一樣涌出走廊,走到黃昏的晚霞之下,各個班級做著離校前最后的大清掃。
冬天黑得早,橙紅的晚霞走廊窗口潑進來。
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,就有第二次。蘇傾在樓道口又被江諺截了一次。
距離上一次見面,又過了好幾天。她被他拽到樓梯旁邊,扎好的兩個小辮輕晃。
江諺原本沉著臉,看了她幾眼之后,語氣緩和下來,只是嘴角繃著。他垂眼看著鞋尖:“二模考得怎么樣?”
“還好?!彼J真點了下頭,“你呢?”
江諺不答反問:“這兩天忙什么?”
蘇傾想了想,老實地答:“復習?!?
她的一雙瞳子亮亮的,滾動在他臉上,不知內情,潔凈得像天上的新月。
他彎起嘴角,譏誚地笑笑:“復習得挺認真?!?
天知道他發(fā)出那句輕描淡寫的“我家在白塔附近”的時候,心里有多沒底氣。他看著手機屏幕發(fā)呆,滅了就摁亮,不知不覺抽完了半盒煙,嗓子微微發(fā)痛。
可是她再也沒回。
整個二模他考得漫不經(jīng)心,涂英語答題卡的時候,他見了稍難一些的語法題,便下意識地記下來,心想這道題蘇傾肯定錯。
好半天他才想起來,她已經(jīng)用不著他講題了。
樓梯間像是個被遺忘的角落,安靜又昏暗。
他面上沒有表情,捻起她一根辮子玩:“你回來過?!?
蘇傾搖頭:“我沒?!?
江諺抬眼看她,男孩的頭發(fā)剪得更利落,輪廓越發(fā)英挺,琥珀的眼睛在昏暗中閃著一點微寒的光:“再說沒有。”
蘇傾梗了一下,仰頭看著他搖頭。
江諺冷笑一聲:“門上插了一份視力表?!?
“可能是廣告?!?
“別家怎么沒有?”
“別家……”
下一秒,被他迫近幾步,用身體猛地壓在了墻上,背后的書包硌著,有些不舒服,她慌亂中一扭,他低下眼,倉促地說:“別動?!?
二人錯亂的呼吸糾纏在一起,在樓梯間被放大。冬天很冷,她校服里還穿了厚毛衣,緊緊貼著,倒沒有什么多余的感覺。只是他身上的氣息太濃烈,蘇傾讓他抵著,有些溺水般的眩暈。江諺低著頭,后槽牙咬緊,一聲不吭,似乎在抵抗什么,蘇傾頭一次聽他喘得這么厲害。
細弱微啞的聲音從她嘴里發(fā)出來,似乎有些不安:“江諺?”
“……不許叫我?!彼~頭上冒了一層細汗,一把捂住她的嘴,咬牙切齒地低下頭去,鼻尖蹭在她領口反復嗅著,似乎覺得完全不夠,伸手在她領子上一拽,把校服拉鏈一把拽開了。
他的短發(fā)掃在她脖頸上,她全身都戰(zhàn)栗起來,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。
江諺聞夠了她身上的味道,強忍著把她放開,見她還貼著墻壁,臉色緋紅地瞧著他,望著他的眼神呆呆的,“吱”地把她拉鏈拉上去,狠狠道:“回沒回來?”
蘇傾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,好像是被嚇壞了,他心里涌上了潮水般的愧疚,剛那股強裝出來的氣勢馬上熄了,低低道:“對不起?!?
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忍不住。
他側著身,眼底有一點破碎的光,蘇傾理了一下頭發(fā),從墻邊慢慢走過來,拽了一下他的袖子,好像在安慰他:“江諺,你過年回家嗎?”
江諺瞭她一眼:“回哪個家?”
“你爸爸,或者媽媽家?!?
江諺皺眉:“不去?!?
陳阿姨也要過年,張燈結彩那幾天,他過得比平時還不如。
他忽然頓了一下,扭頭看向她,心中陡然升起一點不可能的希冀。
蘇傾拉著書包肩帶,朝他笑:“我一個人在晚鄉(xiāng)過年,你愿意和我作伴嗎?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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