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跟你講，要不是葛老師，這個價(jià)格肯定不賣給你的。都是看在葛老師的面子上，你曉得吧?！?

一個五十多歲，白了頭發(fā)的男人，拍著三輪車，一臉的你賺大了。

王含笑點(diǎn)頭，利索的從兜里掏了三百塊錢：“葛老師來之前就說，你是他實(shí)在的朋友，肯定也會照顧我的?，F(xiàn)在一看，果然如此，真是太感謝了?！?

“那你看，我們都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。行了，你騎走吧。葛老師，有時間吃飯啊?！?

“好的呀，半個月以后夜東京開業(yè)，我請你去那里吃?！备鹄蠋煈?yīng)了下來，并十分自覺的弄了紙板墊著，坐到了三輪車的車斗里。

這是正騎的三輪車，不是兩個轱轆在前一個轱轆在后的倒騎驢。說起來，王真是第一次騎這玩意兒，要是馱個姑娘嘛也就算了，卻是一個絮絮叨叨的老小子。

葛老師說道：“怎么樣，我沒騙你吧？我跟他幾十年的老朋友了?！?

“多謝葛老師幫忙了，等金寶媽媽串好了羊肉串，你多吃一些，犒勞犒勞?！?

“你以為我為了吃你的羊肉串?。课叶啻竽昙o(jì)了？羊肉串吃多了能消化的了嗎？我看你是恩將仇報(bào)。”

“那你不吃了？”

“哦呦，我說小東北啊，你腦子怎么都不轉(zhuǎn)的？吃過了不消化，少吃一些嘛。你要真是烤的好，那我就勉強(qiáng)再多吃一點(diǎn)，好好給你提提意見?！?

“先說好啊，吃多了難受明天可別說我故意讓你難受的。”

“不可能，你真當(dāng)我老糊涂呢？”葛老師強(qiáng)烈表示不滿意，轉(zhuǎn)而發(fā)現(xiàn)路線不對，趕緊的拍著王的后背，“你往哪騎呢？走錯了?！?

“哦呦，我說葛老師啊，你腦子怎么都不轉(zhuǎn)的？我嘛要擺攤賣燒烤的呀，不要買肉，買調(diào)料的？不烤羊肉串，烤三輪車？”

“你這話怎么那么熟悉呢？”

“看看，還不承認(rèn)呢，老糊涂了吧，剛說過的就忘了？”

“你才糊涂呢，我是一時沒想起來，別說，你學(xué)的還挺像。”

王哈哈笑，蹬著三輪帶著老小子一起去買了羊肉、洋蔥還有其他的一些調(diào)料之類的。倒也不是他故意帶著葛老師，只不過是順路罷了，更方便一些，好歹有個幫忙拎東西的。

不僅僅是買肉、菜、調(diào)料，還有保鮮的泡沫箱子、小刷子、小碗碟、藥碾子、烤箱、竹簽子之類的，弄了一大堆。東西還不很好找，正經(jīng)打聽了幾圈。尤其烤箱，他要的很長，需要現(xiàn)做。不過好在并不是多么難的玩意兒，多給一些錢，下午就能做好。

幫忙提著調(diào)料，葛老師奇道：“你買藥材干什么？”

“做調(diào)料啊，這有什么稀奇的，那香葉、肉桂什么的，不也都是中草藥？我跟你說啊，葛老師，我這調(diào)料可是祖?zhèn)鞯姆阶?，保你吃了一串想兩串，吃兩串想十串?！?

“這個我知道，接下來是不是你這肉的顏色怎么不對??？你再說你用的是上等的肉，上等的佐料?！?

王哈哈笑：“葛老師還挺幽默的?！?

“是陳佩斯的羊肉串賣的好?！备鹄蠋熞补ζ饋?，“不過說起來，你是不是也得辦個營業(yè)執(zhí)照？你別嫌我說的難聽啊，萬一你得罪了人，人家吃了串就說壞肚子，就要訛?zāi)愕腻X，那你怎么辦？這可是在哪都有的。你生意好嘛，人家就眼紅，就要搞垮你，你得多考慮啊?！?

“葛老師就是老成持重，考慮周全，回頭我就去問問?！?

對于王給面子的話，葛老師很滿意的點(diǎn)頭，要不他怎么喜歡跟王說話呢，王說話有時候特別好聽……

回到了房子，已經(jīng)是中午時候。

王喊了金寶媽媽下來，切了幾塊肉給打了個樣，而后便做了午飯，招呼著金寶媽媽，跟葛老師一起吃了一頓。

接著，他在那邊弄著干料，金寶媽媽在那切肉進(jìn)行腌制，葛老師在一邊看。他終究還是夠意思的，看了半晌，等到肉腌好了，還是上手跟著金寶媽媽一起穿起了肉串。

這個間隙，王也配好了調(diào)料，去取了烤箱。等他在樓下升起炭火時，已經(jīng)是臨近晚上了。在外工作的人都回來，在家工作的人，也都出來做飯，或是覓食。

小胖墩回來根本就不進(jìn)屋，背著小書包蹲在王身邊，看王來回的翻烤著烤箱上的羊肉串。金寶媽媽也不說什么，她知道那就是給大家烤的。就在公用廚房那里做菜，當(dāng)然都是王買回來的，晚上要一起吃的。

金寶媽媽用著手背擦了額頭，看著門外蹲在那里的大胖兒子，錘了錘腰，露出滿足的微笑……

“哦呦，你真要做燒烤??？”

大老遠(yuǎn)的，玲子的聲音就響起來，“老遠(yuǎn)就聞到香氣嘞，我一猜就是你烤的?！?

“你回來的是真巧啊，玲子?！蓖蹼S手從來自葛老師的一個小方盒子中拈出一把的干料，轉(zhuǎn)著羊肉串均勻?yàn)⒙洌昧巳f給了玲子，“沒準(zhǔn)備太多，一會兒還得出攤，你嘗嘗味道吧，等我賺了錢，隨便吃?！?

“王老板大氣?！绷嶙有χ舆^了肉串，就是吃起來。

“你也有三個，不過你要給樓里的人每人送三串過去?！蓖鯇χ∨侄論P(yáng)了頭，后者便很懂事兒的過來，小胖手抓著肉串就進(jìn)屋了，先給她媽分了三，又在她媽的幫助下，狠狠的擼了一大口，這才嘶嘶哈哈的挨家挨戶的去敲門。

這也便是玲子說的大氣所在，肉也不便宜的。而且王的羊肉串盡管遠(yuǎn)遠(yuǎn)不如柳條大串，但也是要比尋常小串大一圈的。

玲子連連點(diǎn)頭：“你手藝真不錯，就這個羊肉串，肯定發(fā)大財(cái)。佐料賣吧？我是說配方，你曉得吧？”

“我要賺錢呢，配方賣了能賺多少？實(shí)不相瞞，我是準(zhǔn)備賣料的。”

“所以……這個羊肉串就是你的噱頭？”玲子驚訝的看著坐在那里的王，這是她跟王見面兩天的第二次驚訝。

第一次當(dāng)然是驚訝于王的廚藝，這一次則是驚訝于王的想法。她是沒想到，王還挺有腦子的。

王笑呵呵的：“差不多，沒人買料我就賣串嘛。聽說黃河路那邊都是有錢人，我這個羊肉串，賣一塊錢一串，應(yīng)該不貴吧？”

“那邊嘛肯定不貴的，也不是非要黃河路，乍浦路、云南南路都可以的，那邊都是有錢人。在咱們這邊肯定賣不出去，好嘛，隨隨便便吃幾串，一天薪水就沒有啦，簡直貴死了，都不容易，誰會吃的呀。”

“你這么大一個老板娘，不照顧我生意的？”

“老板娘的錢也不是大風(fēng)刮來的?！?

玲子這邊話音才落，葛老師吧唧嘴的說話聲就接踵而至：“哦呦，小東北啊，我真沒……哦，玲子回來啦，小東北烤的羊肉串蠻好吃的哈?！?

“一塊錢一串，你舍得吃?。俊?

“我可是知道他成本的，今天一共花了六百。車就三百，烤箱五十……一串也就三毛錢。賣給黃河路嘛一塊錢，你總不好賺我們那么多吧？”

“我每天就能準(zhǔn)備那么多，今天就是給大家嘗一嘗，不在這邊賣的。有七毛不賺，在這邊賺那一兩毛？”王小聲說道，“不過你要吃嘛，我肯定照顧你的?！?

“夠意思?！备鹄蠋煱チ艘宦曊f道，“不對啊，你不是跟我講祖?zhèn)髦嗅t(yī)嗎？怎么你炒菜做的那么好吃，現(xiàn)在燒烤更好吃，還有祖?zhèn)鞯恼{(diào)料配方？你家到底干什么的？”

“就是祖?zhèn)髦嗅t(yī)嘛，葛老師，你不知道中醫(yī)有食補(bǔ)嗎？我這都是一套的?！?

“你還會中醫(yī)?。俊绷嶙佑煮@訝起來。

葛老師說道：“會看，反正他雙手搭上我的脈，就把我的身體癥狀說出來了，看著好像真有兩手?！?

“真的？”玲子伸出了雙手，“你給我看看唄？我真沒見過?！?

“手臟，都是油?！?

“哦呦，我都沒嫌棄，你還說什么？趕緊給我看看呀?！?

王好笑的搖頭，卻也還是雙手搭住了她白皙的手腕，感受了半分鐘，“月經(jīng)不調(diào)，這是長期作息不良導(dǎo)致的，去藥店開兩副溫經(jīng)湯調(diào)理調(diào)理，平日里注意修養(yǎng)，早睡早起不喝酒就行。其他的沒什么毛病，健康的很?！?

“你真會啊？那可好了呀，以后有個頭疼腦熱你都能給看看?！?

“看不了。要是偏僻的地方，我當(dāng)個赤腳醫(yī)生，也就看了。這是上海，不缺醫(yī)生，我給人開藥吃出麻煩來，但又不是我的藥造成的，人家一口咬定是我，那我可是要吃官司的，這可不是開玩笑，我可擔(dān)不起?！?

“看你認(rèn)真的樣子，逗你的，你倒是敢看，誰敢喝你開的藥??？還是賣你的羊肉串吧，王老板?！?

玲子笑了笑：“不是要去黃河路嘛？這會兒已經(jīng)熱鬧了，你還是趕緊去吧，要不然等到他們喝多了老酒，可沒人吃你的羊肉串了。”

說完，她將吃過的三根簽子扔到垃圾桶里，踩著高跟鞋，噠噠噠噠的進(jìn)了樓內(nèi)。

“吃飯吃飯?！蓖跻呀?jīng)熄滅了炭火，將烤箱放到了三輪車上。

“就三串啊？你再烤點(diǎn)兒??？”葛老師手里還剩下一串沒吃完，他希望更多。

“不要錢??？嘗嘗滋味就行了，想吃飽也得等我賺錢了才好嘛?！?

“你上午明明說讓我隨便吃?！?

“也說了你吃多了消化不好，葛老師，孔夫子有，老年戒之在得，此得在貪。你現(xiàn)在就貪了，口腹之欲要控制的。吶，我這還有倆，再分你一串?！?

葛老師看了看手上的羊肉串，狠狠咬了一口：“好你個小東北，就忽悠我……”

……

快速的吃過了晚飯，王就蹬著三輪車，裝著各種的東西，往黃河路過去?？傮w來講，晚上確實(shí)是要比白天熱鬧的。

雖然缺少了原本劇集的那一種濾鏡，但在這邊的一些地方，也已經(jīng)很有一種車水馬龍，霓虹漫天。王就這么不急不緩的，蹬著三輪車在路上。躲著人，也要避著車，一路行過來沒少被人滴滴。

黃河路確實(shí)是很繁華的，這邊的車要明顯的多上很多。這邊跟之前玲子念叨的乍浦路、云南南路，都是飯店扎堆的地方，大多數(shù)都是高消費(fèi)的場所。

老遠(yuǎn)的，他就看到了金鳳凰的霓虹招牌，這里的位置很好，正是頂在路口的位置，門面大，很氣派。也是因?yàn)檫@里的好位置，以及怎么都不至于太差的服務(wù)，這里是整條黃河路收入最好的。

王仰頭看了看牌子，環(huán)視了一下四周，只望見各種的霓虹招牌，光芒延伸著看不到盡頭。車流如織，人們講話都是相當(dāng)有底氣的大聲，嬉笑怒罵，尋常不好看見的上萬塊價(jià)格，聊天幾分鐘就能把尋常人一天薪水聊沒的大哥大，在這里的出場率相當(dāng)高，三五個人之中總有一個人掐在手上，都穿著比較寬松的西裝。

錢包硬，腰桿挺，底氣足，這些人都是先富起來的。而在如今大浪潮的初期，去除了官倒的富人，能接受的尋常家庭出身的人中，眼前這些人就是當(dāng)今中國的頂流團(tuán)體了。

王的目光停在路口靠近里面一些的亭子上，正看到那里一個圓臉的，戴著帽子，雙手?jǐn)n在袖子里，趴在窗口向外張望著。那亭子，或許原本該是報(bào)刊亭一類的，為人包了下來，在這里做小買賣。

這人就是劇里的景秀，基本屬于黃河路包打聽，卻還搞的神神秘秘。

徑直將三輪車蹬到了那亭子邊上，王二話不說，點(diǎn)上一根華子就開始卸車，將燒烤箱子架起來，弄著火生了炭。

“這位同志，你這是要干什么？”景秀跑出來問道。

王動作不停：“擺攤啊，烤羊肉串。不礙你事吧？”

“那倒不礙事，我開小商店，你賣羊肉串，咱們不搭界的。不過你在這擺攤，恐怕什么都賣不出去啊。你聽我一句勸，去吳江路，要不然你找個市場，在那邊賣也比這邊強(qiáng)啊。你也不看看，這一條街上百家飯店，誰吃你這羊肉串啊？你這衛(wèi)生沒保證，人家不吃的。”

“我也是第一次干，先烤著看看。等會兒烤好了給你拿兩串，你也嘗嘗，不不嫌不衛(wèi)生吧？”

“那怎么可能呢，我一看你就是實(shí)在人。我叫景秀，大哥怎么稱呼？”

“王。”

“王大哥啊，你是外地來討生活的吧？”

“東北的，昨天才落腳。也不知道干什么，聽說這邊有錢人多，我就過來擺擺攤?！?

“有錢人嘛確實(shí)多，你看看，一個個穿金戴銀，珠光寶氣，汽車在這里都能堵車。不過想在這邊賺錢就難了，以前也不是沒有擺攤的，結(jié)果根本沒人買?！?

王這會兒已經(jīng)支起了架子，擺好了油、調(diào)料，弄好了小刷子，轉(zhuǎn)回身弄著炭：“賺不賺錢，總要試試的。”

“祝你發(fā)財(cái)，來客人了。”

“忙你的，烤好了叫你。”

……

“那是誰?。俊奔t鷺飯店的大堂經(jīng)理露絲，接過了給客人代買的煙，看著在那忙活的王。

“又一個來上海灘發(fā)財(cái)?shù)娜?。”景秀搖著頭。

“你說他能發(fā)財(cái)嗎？”

“你發(fā)財(cái)了嗎？”

露絲看著王弄著炭火，火光紅紅的，亮了霓虹都照不亮的臉。

她笑道：“總還過的去，走了啊?！?

景秀笑呵呵的點(diǎn)頭，看著露絲小跑著回去飯店。他摸了一支煙點(diǎn)上，就那么趴在窗口，向外探著頭，看著又一個來上海灘發(fā)財(cái)?shù)娜说膭幼鳌?

炭火經(jīng)過了燃燒，火焰已經(jīng)熄了，只有暗紅的燃燒跡象。接著，將炭鋪在長長的烤箱中。接著便是一大把的肉串拿出來，攤在烤箱上。在炭火的炙烤下，羊肉串的表面開始焦褐、收縮，肥肉也如奶油般化開、滴油，陣陣香氣終于彌漫開來。

景秀抽了抽鼻子，開始對羊肉串期待起來。

這邊的飯店，賣燒烤的還是不很多的。這也導(dǎo)致了，人們聞到羊肉串獨(dú)有的香氣，不自禁的開始垂涎。

而更加濃郁的香氣，卻是在灑了干料以后，似乎一種本真的美味被激發(fā)出來，讓人總?cè)滩蛔∠雵L試一下。

不過再看到只是景秀商店旁邊的，一個簡陋的燒烤攤子，還是沒有過來。飯店外和飯店里，后廚和外面的小攤，是兩個世界。

王笑著對景秀招了招手，后者顛顛的跑出來，還弄了兩瓶汽水：“你請我吃羊肉串，我請你喝汽水?！?

“給我換啤酒?！?

“我說大哥哎，你也不看看，這一條路的飯店，酒能賣給誰？沒有！”說話間，景秀砰砰的開了汽水，遞了一瓶過來。

王一手接過，一手拿了五串羊肉串遞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