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吃過了早飯,囑咐了那些倒戈的百姓,再出發(fā)之時已是十點多。
百姓們跟王大將軍告辭,帶著大將軍的叮囑以及對未來的美好期盼,全都拿著武器,還有不少人穿著昨日處理尸體扒下來的甲胄,結(jié)伴著往回走。
他們這些人,家里多是漁陽、廣陽、代郡、涿郡的人,也就是那邊因為距離遠,受到遼東的影響小。這主要是因為他們輕易不敢冒險,即便聽說了遼東如何如何,也輕易不敢下決心投奔,再者他們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,都是在鄉(xiāng)里之中。
目前的大漢只是衰落了,還沒亡呢。再者基層的三老,亭長,地主等等,都是不允許他們亂跑的,只能說上層的統(tǒng)治幾乎沒有了,但是不代表各地方的統(tǒng)治消失了。若非如此,劉虞及其手下何德何能,可以拉起好幾萬人,要跟王決一死戰(zhàn),不過是從上到下,都統(tǒng)一了思想。
這一次,他們回去之后將不再受欺負。因為幽州下到十四,上到四十,健全的、有生產(chǎn)能力的男人,都在這一次的征召中。而且另一個特點則是,往往一個村的人,基本都是在一起的。所以他們回到鄉(xiāng)里,但凡有人還敢逼逼賴賴,不用想,定然拔劍就殺。
昨夜黃忠也派通信兵來報消息,接到王消息,黃忠直接領(lǐng)軍出擊,按照指示喊了三遍招降的口號,不過還是爆發(fā)了戰(zhàn)斗,一觸即潰,黃忠也是好不容易穩(wěn)住了潰兵,沒有讓他們到處流竄,并且弄死了敵將以及高級軍官,今天隨著王一樣的動作,將那些棄暗投明的百姓遣回鄉(xiāng)里,并急行軍前往薊縣。
居庸那邊,雖然因為距離薊縣更近,防守力量更大,軍士的戰(zhàn)斗力可能更高,但是相對的,太史慈跟周倉那是兩衛(wèi)一萬五千兵馬,兵力更多,打起來防守的兩三萬人,不說砍瓜切菜也差不多了。
王帶人趕到前線,再經(jīng)歷了招降,不過五天而已。從草原往周倉、太史慈傳信的通信兵,快馬加鞭之下,這時候也到了周倉那里。而后周倉調(diào)兵,兩天至居庸,三天合兵一處便可發(fā)動進攻。
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,等王慢吞吞的趕到薊縣城下之時,應(yīng)該正好遇到被太史慈、周倉打崩的潰兵。
這些小調(diào)整都是順勢而為的,王先前的安排,也是給了一定重視的。沒打之前,誰也不清楚什么樣。雖然他必勝無疑,但勝利的代價也是不一樣的。
但事情的發(fā)展十分順利,他只是讓人喊了喊招降的話,兩萬多大軍便不戰(zhàn)自潰,弄死了各級軍官。雖然這與他打算把人綁了,干活干到死的安排,不很相符。但是他也理解,活捉的難度太大。
不過不管怎么說,兵不血刃便潰散了敵方大軍,這種感覺實在太輕松。只是這種事兒以后就不好辦了,因為已經(jīng)發(fā)生過一次,彼時其他人便會格外重視。民心所向是沒毛病,但是刀子在人家手里呢,再向又能如何。甚至以后幽州以南的人想要北上來投,都費勁了,就得以殺立威,絕了百姓的念頭。
以后再想遇到這種臨陣倒戈的事兒,就不容易了……
王帶著軍隊,快速的向薊縣行軍。沿途的城池,看都不看一眼。現(xiàn)在的目標是打下薊縣及周邊地區(qū),因為這里是幽州治所,按照后來的說法,這里是省會地區(qū),而且因為他蠶食的原因,幽州豪族基本都在這躲著呢。
他要封鎖薊縣地區(qū),沒跑路的豪族,一個都別想跑,家底全都得抄個干凈。至于其他的城池,只要拿下了薊縣及周邊地區(qū),基本上輕而易舉。派人喊一喊,讓城中軍民都知道薊縣已破,他們大概率自己就會綁了縣官獻城。頑抗死守的,還是太少了。
先前一戰(zhàn),在令支一帶,相聚薊縣四百里。王領(lǐng)軍日行百里,在第四天臨近傍晚,與黃忠合兵一處,十分囂張的直接在城下扎營,并且還分散了兵力往周邊地區(qū)巡邏封鎖。
這么做的原因不是別的,只是因為前線崩的太快,軍官都被殺了,潰兵也還沒有回來呢,薊縣城池之中除了幾千守軍,再無其余兵力。
再者也是王估算時間正確,他到這邊正遇上居庸回來的潰兵,今天再晚一些,太史慈、周倉二人就會帶兵過來。
莫說還有三千兵馬圍著四門,就算只有王一個人過來叫門,他們也不敢出城。多疑不是曹操必備,人們都多疑。尤其現(xiàn)在城中之人,沒有辦法掌握自己的生命,更加的害怕。至少城中有糧,他們還可以堅持個一年半載的,出于對死亡的畏懼,他們自然不愿冒險開城門。
今日天色已晚,又是一路疾行,王也沒有什么指示,囑咐軍士們吃了飯,安排了值夜巡邏,便令軍士們早早休息。
不出所料,到了半夜的時候,有通信兵來報,太史慈、周倉二人已經(jīng)到了城北三里外。王也沒見他們,只是囑咐著讓他們封鎖鄉(xiāng)里,不使賊人趁機作亂,便在軍帳中舒舒服服的睡到了第二天。
待吃過了早飯,王大將軍甚至都沒有披甲,就這么日常的打扮,一身青衫,散亂的頭發(fā)隨意的用白玉簪子扎著,腰間佩著換了不知多少把,越換越名貴的八面漢劍,一個人晃晃悠悠的到了薊縣城下,走進了一箭之地。
他仰頭高喝:“吾乃王,尋劉虞出城一敘。”
這時候尚早,城中人定然沒怎么睡好。昨日王兵臨城下,并囂張的直接在城外扎營休息,城中人定然經(jīng)歷了一段時間的慌亂,接著便是商議對策,再之后便是習(xí)慣性的推脫責(zé)任,十萬大軍干不過王,出兵沒有半個月,就被王堵到了城里,他們定然是各種的唾罵。
再之后,兩手一攤,徒呼奈何,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一夜難眠。
看著城墻上有人去通知,王也不干等著,他繼續(xù)喊話:“爾等守城軍士,出身必與吾一般皆黔首耳。爾等可知,十萬大軍緣何不能阻我半月,以至今日兵臨城下乎?正在我等同出身,共命運,皆為窮苦兄弟。既為兄弟,刀兵必不加于內(nèi)。彼等深明大義,而今正歸鄉(xiāng)里,待吾下薊縣,定幽州,共圖富裕。
人吾待民甚厚,然吾覺不夠,時常為此羞愧難當(dāng),皆因吾所為仍不夠矣。爾等定然知我遼東之法,今復(fù)之,吾所殺者,皆欺民虐民霸民之不義,欺民虐民霸民者誰耶?豪強、官吏耳。汝等為兵,或行痞事,劫掠鄉(xiāng)里。然今日吾與爾等許諾,但無民相告,爾等無恙。有民相告,亦不殺爾等,勞役幾年贖罪便是。
爾等皆城外之民,家小皆在我軍馬蹄之下,吾雖不為此等事。然爾等家小享我厚待,爾等卻據(jù)城相抗,是何道理?爾等便不曾讀書習(xí)文,亦當(dāng)明白此等淺薄事理。
爾等且將吾之所,便傳城中,宜綁縛城中不義之人,開城投降。吾早日經(jīng)略幽州,爾等亦早日享福。吾既出,爾等當(dāng)再三思之,免刀兵之禍,留有用之身,同吾一道,共建家園,共謀富貴。”
到了現(xiàn)在的地步,王的講話其實已經(jīng)不需要多么有煽動力,便能有很強的煽動力。這是源自于他今時今日的地位,他這樣的人物,孤身一人跑到人家城下喊話,這本身就代表了極強的誠意。
他說的話又不是空穴來風(fēng),那是他現(xiàn)在正實行的政策,更是這些人早就聽過的傳。
所以城墻上的人心亂了,王看著城墻上一個怒罵的軍官,只是搖頭一笑。城墻上的人心亂了,城墻內(nèi)的人心,又能挺多長時間……
這時,隨著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,城門外的吊橋緩緩落在護城河上,厚重的城門也緩緩打開,有三騎從城內(nèi)出來。
為首一個,著一身錦繡碧袍,頭頂七寸長冠,不論是頭發(fā),還是短須,都是摻了斑白,老臉許多褶皺,雙眸尚算有神,就是有些黑眼圈……
這便是劉虞劉幽州。
至于身側(cè)兩人,身著甲胄,五大三粗,甚為雄武。所穿甲胄也是玄鐵魚鱗甲,一看就是高級武將,這樣的人,按照現(xiàn)在遼東的標準,基本就是個死。畢竟這時候好作風(fēng)的將領(lǐng)可不多見,同樣忠肝義膽的張飛還愛好喝酒打罵呢。要是沒有早先相識,按照原來張飛的操行,到他們投降的那一天,張飛也是個死。
待他三人下馬,王拱了拱手:“見過劉幽州?!?
劉虞正了正身,還禮道:“見過天武大將軍。”
老小子還是很給面子的……
王笑了笑,說道:“汝等三路大軍盡破,強征軍卒皆以還鄉(xiāng)。當(dāng)今兵臨城下,薊縣方圓百里皆有我軍兵馬,汝等孤城頑守,縱糧資豐厚又能如何?吾自圍城,盡得幽州之地,汝等便能當(dāng)一年,可能當(dāng)兩年三年?敢問劉幽州,今時今日,汝等何意,當(dāng)明相告矣?!?
劉虞苦笑道:“將軍兵強馬壯,勢大難擋。十萬大軍,不過半月皆破,神速圍城,使我等無處躲藏,困守孤城,下馬治世,上馬統(tǒng)軍,將軍真英雄也。
將軍所俱實,老夫亦當(dāng)實相告。城中文武,非無智匹夫,皆明晰形勢之輩。將軍兵臨城下,彼等確有獻城之意,無奈將軍法令嚴苛,彼等自覺無能活命,故爾只得頑守相抗,實為活命之無奈。
老夫無懼,自覺待民寬厚,與民為善,亦為將軍行事之非常贊嘆不已。前番將軍來信招降,吾既明,殺伐過甚,終必為害,今薊縣在前,將軍已食其果。老夫以為,人皆有悔過之心,若將軍寬恕,不究過往,取幽州當(dāng)在今日,將軍三思啊?!?
“嘗聞劉幽州愛民惜才,不忍傷百姓一磚一瓦。怎的今日為彼輩講情?彼輩待民若牛馬豕狗,巧取豪奪百姓田產(chǎn),強霸百姓妻女,豐年壓糧價,荒年抬糧價,使民為奴做隸。彼輩待我如牛馬,我當(dāng)待彼輩若仇寇,殺之有何不可?
劉幽州吾今食惡果,吾不以為此乃惡果。不過將死之人,回光返照。孤城困守,又有何能?一日不成一年,一年不成十年,彼輩必死無疑。且城中皆心向光明之百姓、軍士,劉幽州以為,彼輩能使軍民幾日?
劉幽州不誠也,枉稱君子。吾赤誠相談,汝偕二將,欲殺吾否?”
卻是隨劉虞出城之二將,聽著王的話,此刻目眥欲裂,已是一前一后成夾擊之勢,手緊緊攥握腰間佩劍,已是準備動手了。
王大將軍毫無懼色,話語之中盡是嘲弄,須眉側(cè)目,正眼都沒有。
他話音方落,面前敵將便是大喝一聲“殺!”
二將沒許多廢話,甚至不顧與王咫尺之間的劉虞,倉啷兩聲,拔劍出鞘,一人砍頸,一人捅腰,直取王性命。
此刻城上城下,敵我兩軍,皆是看著此處動靜。就是如此,他們還是不顧信義,要趁著王只一人,簡單干脆的弄死王。
今日之禍,全在王一人,只要弄死了他,一切好說。雖不顧信義,以后出去很難立足,但弄死了王,他們都能活命。
他們的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,仿佛劍出鞘,便能要了王的命,他們便可活命一般。
王大將軍淡定從容,嘴角的弧度加大少許,這竟是南下以來第一次戰(zhàn)斗。
但見大將軍不顧身后一劍,迎著砍脖子的那一劍欺身近前,倉啷一聲猛然拔劍橫隔。霎時間,只聽得一聲痛呼,面前敵將手中之劍已是掉落下來。隨著劍落下來的,還有四只手指,以及淋漓鮮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