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么大的能耐,能安心的在隊長的位置干這么多年,他覺著王是傻逼。要換成他,早都研究著干掉陳江流自己上位了。
正如張賢說的那樣,他有些弄險的想法。一旦當上了華捕探長,那么他立刻就會飛黃騰達,跟現(xiàn)在是截然不同的,但他又沒有下定決心。成了飛黃騰達,輸了可就是死。
倒是張賢,一個沒有依仗的人,靠著自己坐上了隊長的位子,能是簡單的么?不過他倒是不擔心,因為張賢根本不可能上位,就算上去了,也只會是一個擺設(shè),只能指揮三隊的人馬。因為沒有與之匹配的力量,是坐不穩(wěn)位置的。華捕的作用,就是幫助法國人管理好地盤,收好稅,讓洋大人在這呆的舒服,利益得到保證。而三教九流扎堆的法租界,沒有關(guān)系,那就沒有臉面,就做不好事。
所以張賢是真的沒機會,就算他跟王都死了,也輪不到張賢上位,更多的可能是從別的地方再調(diào)一個過來。
方遠途叼著煙,回到了他的辦公室,表情時而陰狠,時而無奈,因為王這狗日的沒兒沒女……
其實王沒有熱心上位,而是一心搞錢。在淞滬會戰(zhàn)開始之前,兩黨斗法的時候,他就行錢問路打通了從上海到內(nèi)地的運輸線,拉攏著法國人,美國人,以及青幫的一些人倒賣物資。當然是賣給光頭的多,但賣給紅黨的更關(guān)鍵,用從光頭那里賺回來的錢抹平貼布紅黨的一部分,并最終實現(xiàn)盈利分紅,所有人都賺錢。要不然他怎么有錢買房子,租房子,還有好幾臺車呢,好些上海灘出名的商人都沒他有富有……
作為巡捕房后勤長官的艾格·奧爾森最近很不開心,因為該死的日本人占領(lǐng)了上海,軍艦封鎖了上海周邊海域,一切往來貨物都要接受檢查。雖然他是法國人,他的家族在法國也很有能量,可以讓該死的人本人放行,但是進來周期變長了。而且因為現(xiàn)在中日開戰(zhàn),所有的物資價格全部上漲,耽誤了那么多的時間,可都是他的血汗錢,該死的日本人。
他一手拿著雪茄,一手搖晃著紅酒杯喝光了杯中的酒,絲毫沒有貴族的優(yōu)雅氣質(zhì),不顧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,一巴掌拍在桌子上:“該死的日本人,王,你知道嗎,他們竟然扣了咱們的藥品,他們是在挑釁偉大的法蘭西?!?
“冷靜一點兒,艾格,我的朋友,你要明白,如果你們偉大的法蘭西真的那么強勢,就不是你在這里抽著雪茄喝著悶酒,而是開著戰(zhàn)艦過來炮轟日本島?!?
“好吧,或許還會睡了那個該死的天皇的媳婦也說不定?!卑癖蛔约翰⒉缓眯Φ男υ挾盒α耍α撕靡魂嚥艑擂蔚目粗鴮γ媛N著二郎腿的王:“王,我的朋友,你的主意是最多的,對于我們現(xiàn)在的情況,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議?”
“艾格,你是一個有智慧的法蘭西貴族。你不會看不出日本人是在試探你們吧?我相信,他們不光扣留了咱們的貨,更扣留了公董局那幫家伙的貨,甚至還會扣留英國人、美國人的貨。如今我的祖國正在遭受磨難,我同你一樣迫切的希望那些貨能夠送到那些在前線同日本人作戰(zhàn)的戰(zhàn)士手中,盡管我有再多的主意,可是面對戰(zhàn)艦上的大炮又有什么辦法呢?”
“王,你真虛偽,把賺黑心的錢說的那么好聽。不過你放心吧,正如你所說,英國人、美國人的貨也都被扣住了。他們有比你我更大的能量,他們會想辦法的。相信我,沒有人能抗拒金錢的誘惑。其實如果有可能,我更想給那些丑陋的日本猴子分一些錢,我們的損失實在太大了。現(xiàn)在的情況,我們的藥品可能很久都放不出來了,王,那些煙酒糖以及糧食布匹,你可一定要賣一個高價?!?
艾格是巡捕房的高層,主掌后勤,是個名副其實的大人物。王一個小小的華捕隊長,能搭上艾格,是跌破了很多人眼鏡的??蓳Q個角度,若他王隊長搭不上艾格,又要跌破另一些人的眼鏡。其實認識的時候,艾格還不是現(xiàn)在的位置,王也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華人巡捕。
兩人的相識,起源于一場偷竊。有小乞丐偷到了艾格媳婦的身上,那是一個很有幾分風韻的騷浪洋馬,艾格很愛這個妻子。一天上街的時候,小乞丐偷了洋馬的包。艾格知道以后怒火中燒,用著法語罵罵咧咧的從巡捕房外面走進來。正好王在院里納涼抽煙,用一口流利的法語跟艾格對上了話,并且沒用兩個小時,就一樣不少的拿回了洋馬的包。
那以后,王帶艾格去吃喝玩樂,而后鼓動艾格做走私的買賣,一直持續(xù)到現(xiàn)在。兩人之間是有三分友誼的,畢竟相識多年,玩的開心,合作愉快。
王嘆了口氣,將煙頭熄滅在煙灰缸里:“艾格,現(xiàn)在的情況已經(jīng)不允許了。你知道的,日本人占領(lǐng)了上海,他們在各個交通要道駐兵把守。我們的貨想要出去,要交一筆不少的錢。這大大提高了我們的成本,即便我們提高售價,那也要買家承受得起才行,前兩個月你是了解的,一趟生意做下來,去除給沿途各個關(guān)卡人的分紅,我們竟然才只賺回了比成本多一些的錢,這實在是太糟糕了。”
“王,我知道你,既然這么說,一定是已經(jīng)有辦法了,快說說吧。你不知道,最近我都失眠了,看我這黑眼圈,都是該死的日本人帶來的麻煩。”
“先把這一次的貨放在倉庫里吧,我再想想辦法,看看能不能在日本人那邊找到突破口。”
“哦,王,你真是一個崇高的人。你的祖國正在遭受侵略,而你為了幫助你祖國的戰(zhàn)士,竟然要去跟那些侵略你們的日本猴子交朋友。哦,這是多么偉大的犧牲精神啊。”
看著王無奈的搖頭,艾格從辦公桌后走出來,拍著他的肩膀,而后又拿著紅酒倒了兩杯:“收起你的偽善吧,朋友,我知道你是一個只認錢的家伙,我說的只是你冠冕堂皇為自己開脫的詞匯罷了。我們認識七年了,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。我等你的好消息,王,你知道的,我代表的不是我自己。干杯!”
“放心吧,我的朋友。”王接過酒杯,喝了一大口紅酒,想了想說道:“艾格,有個事情需要你幫忙。”
“這是在侮辱我,王?!?
“好吧,艾格,如果可以的話,我想讓你在法蘭西的朋友,或者美國的朋友,英國的朋友也可以。希望你能讓他們幫我收集各大科學雜志,比如自然、科學、柳葉刀,哦,對了,還有新英格蘭醫(yī)學雜志,從二零年開始,一直到現(xiàn)在的每一期,都盡量幫我收集過來?!?
艾格蹙著眉頭,好像看傻子一樣:“王,你是得了什么病嗎?”
“當然不是,只是因為感覺到了技術(shù)帶來的力量。我想你們西方國家最尖端的科學雜志上,或許能找到商機也說不定?,F(xiàn)在我們做生意處處受限,如果真的能發(fā)現(xiàn)什么先進的技術(shù),造出了別的國家都沒有的東西,那么我們一定能賺大錢,賺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?!?
“抱歉,王,我不得不打斷你。事實上,我現(xiàn)在的錢就足夠花一輩子。”
“不,艾格,你要有大大的莊園,你要在澳大利亞、加拿大或者是別的什么地方,有大大的土地。你要有自己的豪華飛機,有豪華的游艇,有自己的酒莊,以你們奧爾森家族的名字命名的頂級酒莊。相信我,再過五十年,你的名字就會在這支紅酒上,去他媽的拉菲。”
“好吧,王,不得不承認,你說的場面很美好。所以你要趕緊想辦法擺平該死的日本猴子,不要讓他們再擋我們賺錢了。至于你說的那些雜志,晚上我會聯(lián)系我的朋友,讓他們幫你找,免費的,全都包在我身上。”
“敬康慨的朋友。”王舉起酒杯跟艾格碰了一下,而后在艾格的催促中,離開了艾格的辦公室。
當他再回到一樓中自己的地盤時,手下們已經(jīng)全都出去了,他們都是有巡邏任務(wù)的。
緊急情況時,會如電視劇中演的那般,吹響哨子,而后便會有四面八方的人過來支援。如果是發(fā)生槍戰(zhàn),那就是大家一起躲在角落,而后上前去收尸,流程運作,他們很熟的。就是王隊長必然會挨罵,陳江流也好不了。畢竟是他們的轄區(qū)么,發(fā)生如此惡性事件,鍋總是要背一背的。只要沒有洋鬼子受傷、受驚嚇,都是小問題。
早上過來給手下開會,又被陳江流叫去磨嘰一會兒,之后又是艾格派人來找他研究賺錢的事,等他再回來,已經(jīng)是十點多。
看著還有時間,他坐在那里安靜思考著。
陳江流的意思很明顯,是在問他要錢。老家伙有些貪了,這些年生意都有他的分紅,沒少賺錢。現(xiàn)在要下去了,權(quán)力不再,同時他歲數(shù)也大了,青幫中的威信也不知道能撐多久,想敲一筆。
不過錢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,只是錢在誰手上的問題。物理定律告訴我們,能量守恒。即錢從王某人的手里消失,就會在陳江流的手里出現(xiàn),所以只要反過來就好了。
問題是陳江流為什么想要退下去,真豁達的沒幾個,真貪婪的倒是有許多。老家伙做到快五十歲,才想著退休,同比其他人四十多歲就走人,趁著年富力強培養(yǎng)手下,繼續(xù)擴充影響力,提升地位來說,差了不止三籌。甚至按照他的年齡,以及他的關(guān)系,再繼續(xù)做三年也問題不大。
如此一想,那么就不難看出,一定是跟現(xiàn)在的局勢有關(guān)系。而現(xiàn)在的局勢跟日本人有關(guān)系,之前陳江流又問了對日本人的看法。那么由此推斷,日本人在接觸他,或者是張小林找他說了什么。
老家伙害怕,禁不住折騰,想沒權(quán)沒事兒,安享晚年!
那么林鴻遠找他,就很值得深思了。
林鴻遠是他拜的老頭子,這是青幫說法,就是他的老大。不過青幫到底時間久遠,規(guī)矩不一樣,真說起來,跟認個干爹也沒差太多。林鴻遠是通字輩的大老,到他就是悟字輩,跟杜鏞是一個輩份。
林鴻遠跟陳江流這兩個老家伙是認識的,昨天他沒來,同時昨天林鴻遠給他打電話約著吃西餐,今天陳江流點他,這里面要是沒點問題,那才是奇怪。
所以現(xiàn)在的問題是,林鴻遠到底有沒有投靠日本人,約他吃飯又是什么意思。
張小林雖然掌控著青幫大部分權(quán)柄,但其實他不能完全代表青幫,因為其中的山頭派系太多,跟光頭那邊也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(lián)系,不是杜鏞跑路港島,這邊就沒能人了。張小林再牛也沒有能力完全搞成一堂,他也遭遇幾次刺殺了,只不過是命大沒死罷了。
據(jù)王所知,在此之前,林鴻遠是比較老實的。就安心的開煙館,開賭場,開妓院?,F(xiàn)在這個時候請他吃飯,真的不能怪他多想。
不是要拉他這個得意弟子入日本人的伙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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