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孝正了解鄭微的方法很簡單,就是默默的在后邊跟著。倒也不能說什么癡漢尾行,只是看看鄭微什么生活規(guī)律,找找一個普通的公司小領(lǐng)導(dǎo),怎么就能那么有錢的原因。他正好還沒有開始工作,時間大把,不過他也沒多跟,只是觀察了三天而已。
就是這三天的觀察,使他絕望。他看到了什么?住在獨棟的,有歷史的洋房小別墅中,開著上百萬的轎跑。而且他還看到了黎維娟,雖然房子沒有鄭微的好,但是車一點兒不差。另外最關(guān)鍵的是,他看到鄭微跟黎維娟一起,倆人帶著走路還不利索,晃晃悠悠的小孩子在公園遛娃。
這個沖擊,擱誰過來都受不住。想他努力成功,并且背負(fù)著一個忘恩負(fù)義的小人罵名,以為終于可以回到國內(nèi),找回屬于他的青春,卻如此當(dāng)頭一棒,被揍的滿頭包,他不甘心啊。
他也是聰明人,其中的關(guān)系也能理清。鄭微跟黎維娟都有孩子了,同學(xué)會的時候,說的卻都是單身。實際上又與收入極度不符的,一身大牌,住大房子開豪車,這情況也就剩下包養(yǎng)才能說的通了。
黎維娟他雖不熟悉,但是也知道一心奔著有錢人,有如此選擇他不意外。但鄭微為什么也是這個樣子,他實在是理解不能。
他知道曾經(jīng)許開陽追求過鄭微,包括之前同學(xué)會的時候,盡管許開陽說的輕松,但他也能感覺到,許開陽并沒有真的釋懷。
如果鄭微喜歡錢的話,當(dāng)初在大學(xué)時候,面對許開陽的追求就不會拒絕。要說之后需要錢什么的,不得不如此選擇,他也是不信的。畢竟鄭微人緣不錯,只要開口的話,還是有人幫忙的。別人不說,張開就完全能解決問題。更何況,還有被包養(yǎng)的好姐妹呢,完全沒必要自己也下水。
醉了一場,緩了兩天,消化了有些讓他絕望的現(xiàn)狀,他鼓起勇氣拿出手機,翻出上次同學(xué)會交換的電話號碼打了出去……
一家裝潢歐式典雅的咖啡店中,回蕩著古典鋼琴曲目,有人獨自坐在窗邊,手中翻著一本書,不時的喝一口咖啡,鬧中取靜,鶴立雞群。她長的還算不錯,衣著也算光鮮,綜合下來還是比較引人注目的。
鄭微在外面看著那矯揉造作的樣子,忍不住的麻了一下。不管那女人什么心思,目的為何,她都受不了這裝洋逼的。
對著那女人身后另一桌的陳孝正擺了擺手,她加快了步伐走進(jìn)咖啡店,對著門口的店員招呼著:“一杯橙汁,那一桌?!?
說完,幾步走到陳孝正所在的那一桌,在對面坐下:“神神秘秘的,找我什么事兒啊?”
陳孝正笑道:“也沒什么,就是到了滬市閑逛,想起你就在這里,今天剛好休息,就找你出來說說話?!?
“你就是閑著了?!编嵨χ瞎姆?wù)員道了謝,喝了一口果汁說道:“不行你就去黃浦江邊熘達(dá)熘達(dá),沒事兒我走了啊?!?
本來就跟陳孝正沒有很熟,同學(xué)會也就說了那么幾句話,突然打個電話找她喝咖啡,問什么事兒也不說,她能來都不錯了。也是因為正好跟黎維娟帶著兒子到這邊游泳,這才過來見一見。
“好歹也是同學(xué),不用那么生疏吧?!?
“你現(xiàn)在確實變化很大,我記得你以前整天耷拉著一張臭臉,好像誰都欠你錢似的?!编嵨u頭道:“不過我確實有事兒,你要是有事兒趕緊說,沒有那就以后什么時候再約。”
陳孝正嘆了口氣,苦笑道:“其實今天找你來,是想跟你說說心事?!?
“別別別,打住打住,你是不是昏頭了?你要說找我?guī)兔?,看在大家都是同學(xué)的面子上,能幫我肯定會幫的。但你這有心事,跟我也說不著?。恳矝]喝酒???”
看著鄭微一臉的你別跟我開玩笑,據(jù)之不及的樣子,陳孝正搖了搖頭,又是忍不住的嘆了口氣,他看著鄭微的眼睛:“其實……我喜歡你。”
這話太突然,鄭微瞪大著眼睛不敢相信,她伸手指著陳孝正,又指著自己:“我沒聽錯吧?你說你喜歡我?你瘋了還是我瘋了?大哥,咱們都奔三十的人了,能不能別開這種玩笑?”
“你看我像開玩笑的嗎?”陳孝正搖頭道:“其實從你動我的模型開始,后來又倒了我的飯,讓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,那個時候我其實是非常討厭你的。當(dāng)然,我想你對我應(yīng)該也是同樣的感覺??墒呛髞砟愕轿覀儗嬍?,跟張開還有許開陽他們打牌,一點點的,我發(fā)現(xiàn)你身上有一種特別的快樂。你跟誰都能玩到一起,嘻嘻哈哈,沒心沒肺的,我感受到了你身上的那種陽光。那正是我缺失的,也是我向往的。后來……”
聽過陳孝正講述的這些年的心路歷程,鄭微的眼神只有意外,沒想到不知不覺的,還收獲了一個暗戀的。這一刻,她的心中不禁暗罵老王,也就那個王八蛋,不把她當(dāng)回事兒,還是她自己送上門的。
她也是一聲嘆息,剛想要開口委婉說些拒絕的話,卻見陳孝正擺這手:“你不用說,我都知道。今天找你來,只是想把這些說出來,讓你知道有這件事,讓你知道我喜歡你。要是不說出來,我會憋死的?!?
“我理解你?!编嵨⑿呛堑狞c頭,喝著果汁:“當(dāng)年我不是也大庭廣眾之下,在你們宿舍樓門口跟姓王的表白嘛。把喜歡說出來,也是需要勇氣的,就是你喜歡錯了人?!?
“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你的,又哪里有什么對錯?!标愋⒄烈髌?,身體向前探了探:“我有一點不理解,希望你給我解惑?!?
“說說看?!?
“我看到你的孩子了,你又沒結(jié)婚,我知道你不是圖錢的人,所以……你為什么要這樣輕賤自己呢?”
鄭微愣了一下,挑了挑眉:“跟蹤我?”
“這么做確實不對,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近況罷了。其實我一周前就來滬市了,當(dāng)時沒有第一時間找你,就是因為之前的時候你跟阮莞你們說的語焉不詳,又穿戴的那么富貴,所以心里有些懷疑,你能理解吧?”
“當(dāng)然理解。事實就是你看到的樣子,你說的對,我就是賤的,不過我不后悔?!编嵨]有興趣跟他多解釋,因為實在沒什么必要,她喝光了杯子里的果汁:“那就這樣,我還有事,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。走了啊,拜拜?!?
說罷,她干脆的起身走人,出了咖啡館,走了一會兒找到特意停遠(yuǎn)的車,發(fā)動汽車出發(fā)離去。
“早知道直接開過來了……”她自自語的說著話,調(diào)整著車內(nèi)音樂的音量,搖頭晃腦的跟著唱了起來。
陳孝正呆呆的坐在那里,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。
盡管先前已經(jīng)自我開釋過兩天,但是當(dāng)真的看到鄭微毫無波動的眼神,以及不愿意多說的態(tài)度,他的心還是很痛。
因他消失的倩影,正是他的青春。
他痛的,不是不能跟鄭微在一起,因為本就沒有感情基礎(chǔ),他在沒回國之前就已經(jīng)想過這些。他痛的,是那個他暗戀多年,思慕無比的女孩,如今成了給有錢人包養(yǎng),沒有名分給人生孩子的不知排名第幾的情婦。
與他心中的美好想象相去甚遠(yuǎn),壞了他心中的那單純、活潑、美好的形象,這才是令他無法釋懷的關(guān)鍵所在。
他后悔至今的所有選擇么?他不禁的在心中問。
后悔也不后悔!他如此自答。
事實上,至今為止,他做的事,每一件跟鄭微都沒有關(guān)系。他出國是為了好前途,放棄曾毓是因為他自己不想,所謂沒感覺。回國是因為華夏發(fā)展突飛勐進(jìn),這海龜?shù)馁Y歷好賺錢。
他也就是為逝去的青春感傷罷了……
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傷心的人,雖然原因是鄭微,但是她不覺得跟她有什么關(guān)系,用某人無恥的話來說,要怪就怪她優(yōu)秀,讓陳永正念念不忘,都是她優(yōu)秀的錯。
開車不過七八分鐘,她便到了一家兒童樂園,這里有嬰幼兒的游泳館,非常專業(yè)。她到地方的時候,黎維娟正挎著包,抱著膀,站在場邊,一邊跟其他的家長交流著育兒經(jīng),一邊不時的對著場中的倆兒子擺手,為他們加油。
見鄭微過來,她跟另一個女人打了個招呼,向旁邊走了幾步,等到鄭微近前,她問:“陳孝正找你什么事兒???”
“也沒什么,就是跟我說他喜歡我。”
“哦……什么?”黎維娟轉(zhuǎn)頭看著鄭微:“真的假的?你們倆除了開始的時候有些誤會,之后就沒什么交集了啊?他怎么就突然喜歡你了呢?”
“那怎么就不能喜歡我了呢?我這么天生麗質(zhì),美麗動人,攝人心魄,禍國殃民……”鄭微笑呵呵的自我肯定了一番,擺了擺手說道:“就好像老王,你不是說一開始就對那王八蛋有好感嗎?即使沒錢,也有好感,只是可能不會跟他。我也是,當(dāng)初你說我當(dāng)著那么多人的面,在男生寢室樓下跟他表白,你說我怎么喜歡他?我也不知道。畢竟在那之前,我們倆還是水火不容呢,那就是喜歡了么。換到陳孝正喜歡我,也是一樣嗎,沒什么稀奇的。他跟我說當(dāng)時我在他們寢室打撲克的時候……”
聽她講了一遍前因后果,黎維娟陰陽怪氣:“哎呀,還真是咱們鄭大小姐有魅力,你說這都畢業(yè)散伙多少年了啊,突然就冒出來一暗戀的,好家伙,還是海龜呢。比不了,比不了啊?!?
“那是?!编嵨⒑吡艘宦?,皺眉道:“不過最后陳孝正問我為什么那么輕賤自己……”
“他知道了?”
“說是之前同學(xué)會的時候,發(fā)現(xiàn)沒說實話,到了滬市就留心跟了幾天??次矣蟹坑熊囉泻⒆樱譀]有傳出去結(jié)婚的事,這不是就知道了么。不過我也沒跟他多說,就說我就是賤的,然后就走了。你說……這事兒用不用跟老王說一聲?”
黎維娟搖頭道:“不用,你還不知道他?說了又能怎么樣?不說又怎么樣?除非咱們是真給他戴綠帽子了,要不然他不會在意的。這種事兒,多正常啊。這些年你也沒少了追求者啊,不同的,就是這一次是陳孝正這么個老同學(xué)而已。你想想,陳孝正在老王的眼里,跟那些其他的追求者,有什么不同嗎?
至于說陳孝正大嘴吧,到處宣揚你的事兒,我覺得應(yīng)該不太可能,因為他犯不著那么做。即便他真那么惡心,也沒什么大不了的,到時候再跟老王說就來得及。所以我說,用不著跟老王提這事兒,他壓根兒就不在意。”
鄭微想了想:“嗯,你說的對,那就不跟他說了,沒什么大不了的?!?
“不過他跟蹤你,這人可真不怎么樣。”
“其實也還好,畢竟咱們的說法確實說不通。他有心探究,那可不是就這么個辦法么。不是他跟蹤,就是他花錢找別人跟蹤。沒壞心,以后也沒交集,就那么著吧?!?
黎維娟翻了個白眼,懶得搭理她……
金陵,建鄴區(qū)未來城一處洋房的六樓,寬大的客廳中,兩人在一方大的實木茶幾旁喝酒。一個是傷心的人,另一個,也是傷心的人。
張開看著沉默喝酒的陳孝正:“此次滬市之行不順?”
“你不是也一樣?”
“嗯?”張開不解:“你怎么看出來的?”
“同時天涯淪落人,有感應(yīng)的?!标愋⒄擦似沧欤骸岸覄偛拍阕约恒读撕靡粫海豢匆矝]順利到哪去。是不是被你那烏鴉嘴說中了?”
“什么叫我是烏鴉嘴?那不是合理分析么?!睆堥_愣了一下,隨即反應(yīng)過來:“你說我烏鴉嘴,你的意思是,鄭微也跟有錢人了?”
“孩子都兩歲多了,還有黎維娟也是,她們倆的孩子好像差不多大?!标愋⒄龂@著氣,一口悶了二兩酒,呲牙咧嘴的過了勁,長出一口氣,夾著花生米下酒:“阮莞怎么樣??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