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風(fēng)料峭刺骨寒，雪花一片一片一片片飄落在眼前，是一九九七年的冬。

沒有空調(diào)的小飯館關(guān)著大門，里面的食客雙手插在衣服兜里踮著腳四處張望，等著熱菜上桌。

“娟兒，你多吃肉?！憋埐松v的熱氣朦朧中，看著對面低頭吃東西的黎維娟，陳亮默默的向前推了推盤子。

“謝謝?！崩杈S娟夾了菜，邊吃邊說，語氣中滿是無奈：“陳亮，我說多少次了？咱們不可能，不可能，你怎么就這么不聽勸呢?！?

囁嚅了半晌，陳亮說道：“就是你不跟我搞對象，那咱們還是老鄉(xiāng)呢，我請你吃飯還不行？”

黎維娟嘆了口氣，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。這小子學(xué)壞了，她不出來，竟然還威脅她說要告訴她的室友，還有王他們。她不想讓別人知道，那就只能來，她憤憤的吃著菜，表達(dá)著自己的不滿。

陳亮也委屈，他是不得已而為，不這么說黎維娟是真不出來，那他能咋辦？喝了一口啤酒，長出一口氣，他說：“跟你說個好消息，上個月我被提拔成組長了，手下有八個人。原來我工資不是四百多嘛，現(xiàn)在給我漲了一百。算上加班的錢，每個月都是滿勤，我一個月能賺六百。

我打聽了一下，現(xiàn)在像你一樣的大學(xué)生，剛畢業(yè)參加工作也就是四百塊錢。只要我好好干，肯定能當(dāng)上大組長，手下管著好幾十人，到時候我就能賺七八百。娟兒，你相信我，以后我肯定能越掙越多?！?

黎維娟沒好氣的看著他，不想太過打擊他，但實在煩了，到底還是說了刺人的話：“我現(xiàn)在給你老板說一聲，用不上明天，今天晚上你就得卷鋪蓋走人，你告訴我你能掙多少？”

沒話了，因為這確實是實情。陳亮就是茶飲工廠的一員，尤其還是在工廠開業(yè)半年之后去的老員工，他經(jīng)歷了這兩年時間的突飛勐進(jìn)。原本工廠的大片空地，全都蓋成了生產(chǎn)車間。工人更是越招越多，他能升組長，就是因為新員工太多，到了他上位。每天拉貨的卡車，在工廠外能排出去一里地，絡(luò)繹不絕。此外，還有原本的飲料生產(chǎn)線被轉(zhuǎn)移到一個新的工廠，那工廠更大，人更多。

甚至到了很多員工都沒地方住的程度，聽經(jīng)理說，為了解決住宿問題，正在到處買房子，還說可能再等兩年就要整體搬遷，自建廠房，到時候會規(guī)劃出宿舍樓。聽說到時候就不是現(xiàn)在這樣上下鋪，一個屋里好多人，可能是一個人一屋，撐死就是三人，還能給夫妻提供單獨的房子，孩子上學(xué)問題也可以解決。反正就是前途很遠(yuǎn)大，他挺向往。

他更知道，他這樣的人對于那個高大的年輕老板來說，真的可有可無。畢竟他這樣的小組長，兩個廠子加一起有好幾百人，多他不多，少他不少。

沉默半晌，他說：“我知道你喜歡王，我承認(rèn)，他確實有錢，有能力。人家那么年輕，比我還小兩歲呢，就有這么大的產(chǎn)業(yè)，有幾千個工人。別說你了，我要是女的我也想嫁給他。但是娟兒，不說人家能不能看上你，就說能看上，你以為他真的是好人??？那有錢人都壞，都包二奶，養(yǎng)小三。咱們縣城的那個姓張的，他才多大的買賣啊，就養(yǎng)了四個女人。像王這樣的，更有錢，更年輕，你說說他得什么樣？”

“你管我怎么樣呢？陳亮，實話跟你說，其實我不怕你把咱倆的事說出去，不就是丟人嗎，雖然我確實不想，但真沒什么大不了的。就算我不惦記王，也不可能跟你，明白嗎？”

黎維娟不看他那樣子，低著頭繼續(xù)吃菜，只是才剛夾了一塊肉到嘴里，她勐的抬頭，顧不上嚼便囫圇個的吞下去：“你那么說王，是不是知道什么？”

眼見著陳亮噸噸噸的喝啤酒，拒絕回答。她怒視著他：“陳亮，你跟我實話實說，是不是知道什么？”

陳亮放下酒瓶子，吃了口菜，看著迫切求知，因他不說話已經(jīng)要爆炸的黎維娟，他嘆了口氣：“我也是無意中看到的，你別跟王說，那我可真的要卷鋪蓋走人了?！?

“你說不說？”

“雖然他平時不經(jīng)常去工廠，但是你們放寒暑假的時候，他偶爾還是會過來看看情況。就是這兩年的時間，我看到他先后帶了兩個女人過來，親密的摟著胳膊，而且一個比一個好看。其中有一個我還特別眼熟，后來想了好久我才想起來。之前我剛來金陵的時候不是去你學(xué)校找過你嗎？那天你跟你的三個室友一起回來?！?

陳亮一臉的篤定：“就是其中的那個披著長頭發(fā)的，我絕對沒有看錯?！?

“披著頭發(fā)的？”黎維娟腦筋急轉(zhuǎn)，她那會兒是燙的小卷，頭發(fā)雞窩一樣，鄭微喜歡扎馬尾，祝朱小北那個時候是短頭發(fā)，那就只有……她瞬間鎖定了目標(biāo)：“什么？是阮莞？不可能！你說真的？”

“我能騙你嘛？千真萬確，我不可能看錯。你那個室友長的那么漂亮，誰看了不得多看兩眼？另一個女人是扎著馬尾辮，一點兒不比你那個室友差，我記得她有虎牙，也特別好看。要不說有錢人壞呢，盡禍害好姑娘。你那個室友，看著那么文靜，誰能想到她能這樣？不過我估計她可能也是被騙了，畢竟王那樣的，就招人?！?

“行了，別說了。那是你老板，一口一個王，一口一個王，讓別人聽著你還干不干了？”黎維娟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，在兜里摸出已經(jīng)用了兩年的錢包，掏出了一些錢放在桌子上：“你也知道我沒錢，就這些了，不夠你再添點兒吧。陳亮，我最后說一次，不要再來找我。不跟你開玩笑，你愿意告訴誰就告訴誰吧，就這樣，我走了?！?

說完，也不管他說什么，起身就走。

陳亮看著一桌子菜，又看了放在那里的二十塊錢，拿起手邊的啤酒，噸噸噸對瓶吹。重重的的放下空瓶子，他擦了擦眼角：“老板，再給我拿兩瓶啤酒。不，不要啤酒了，還是給我來瓶白的吧?！?

老板知道，從此世上又多了一個傷心的人……

天已經(jīng)黑了，清洗了一番，打掃過戰(zhàn)場之后，重新躺到床上。為了防止著涼，黎維娟扯過夏季的小薄被只蓋著肚臍，剩下的光熘熘盡皆露在外面。她也不嫌熱，慵懶的躺在她渴盼已久的懷抱之中。

“陳亮剛告訴我的時候我都不信，阮莞啊，多好的姑娘。當(dāng)時我就想啊，肯定是你跟施潔沒有在一起，她又顧慮鄭微的關(guān)系，這才瞞著我們跟你搞起了地下戀，要不然就是你騙了她，腳踩兩只船。但是后來我試探了很多次，觀察下來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她知道你跟施潔的事，她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愿意沒名沒份的跟你在一起。

我當(dāng)時就想找你，但是后來我沒敢。這就拖到現(xiàn)在，再不說就沒機會了。不管你要不要我，都得說出來，要不然以后我得悔死，現(xiàn)在算是心滿意足了。雖然我是第一次，沒跟別的男人那個，但是我覺得在這方面很少有人比的過你，真是大牲口啊。以后啊，我也不纏著你，你想我了，就來，不想我也沒關(guān)系。我肯定老老實實的，絕對不跟別人搞曖昧?！?

黎維娟哎了一聲，仰頭看著王：“你別小心眼啊，要不是陳亮跟我說，我也不知道阮莞跟你的事，也下不了這么大的決心。那陳亮雖說跟我有過一段，可這些年也沒怎么樣，他老老實實的打工掙錢，以后找個媳婦結(jié)婚生子，也能在金陵這安家立業(yè)了。你向來大氣，犯不上為這點兒事，跟他計較?！?

無論身材，還是長相，黎維娟都不錯的，當(dāng)然跟阮莞、施潔沒法比，照比其他一眾明星也遜色，但好歹也是強過很多普通人的。又放的開，愿意配合，挺好挺舒服。再培養(yǎng)培養(yǎng)，練兩個絕活啥的，以后還將更舒服。

至于黎維娟的未來，跟著他王某人，總比以后給五十多歲老頭子當(dāng)老婆，養(yǎng)著兩個兒子來的好。一來那老頭子歲數(shù)大，活不好。二來他王某人到了那個時候，真的很少有人比他有錢。他這也算是助人為樂，而且這快樂還是雙向的，愿打愿挨，很好。

他習(xí)慣性的把玩著大寶貝，捏扁搓圓變換形狀：“既然知道，那你都多余說這個事兒?！?

“不行，有錢人心都臟，你現(xiàn)在都養(yǎng)仨了，也好不到哪去。看你現(xiàn)在笑瞇瞇的，可隨便吩咐一句，陳亮就得滾蛋，我還是說說的好?！?

“我這么大一個老板？犯得著跟一個小組長計較？”王搖了搖頭，手上稍稍用力以示教訓(xùn)，他說：“以后打算干什么？”

“這不是該你安排嗎？問我干什么？你說啥是啥?！?

“我管的可沒有那么寬，也沒什么要求。你喜歡干什么就去干什么，怎么高興怎么來。不用為了錢擔(dān)憂，但總也要有些事做，要不然時日長久，這人也就廢了?！?

黎維娟點了點頭，沉吟道：“要不我還是去滬市吧？工作都找好了，干點兒活也挺好。另外在金陵這邊，說不定哪天就碰到了阮莞。雖然都不怕知道，但是你說我們都是一個宿舍的好姐妹，現(xiàn)在這個局面，實在太尷尬。”

“總要知道的?！?

“那就到那一天再說！”

王點了點頭：“行，那你就去滬市吧。我在那邊也有些生意，等過一陣子我去一趟，給你買個房子。”

“給我買房子？寫我的名字？”

“當(dāng)然，戶口也會一起遷過去?！?

黎維娟激靈一下，翻身過來，對著王的嘴就親了上去，同時伸手抓住了小王同志：“來，再來一次?！?

“得了得了，才第一次著什么急，都腫了，以后時間有的是，趕緊消停消停吧。哎，還找事兒，我跟你說，一會兒你想收手都難?！?

“哎呀，你快來得了，要不然房子我住的不踏實?！?

看著她一臉認(rèn)真的樣子，王搖頭一笑，將她的腦袋摁了下去……

多懂事兒啊，雖然之前口口聲聲說為了錢，但一覺睡好，這姑娘可沒提一句要錢的事兒。也不說留在金陵，跟龍騰茶飲里掛個職，也沒開口要這要那。非常體貼的自己就去了滬市，還要去工作。她剛?cè)?，那是得上工地忙活的，可沒有坐辦公室的好事兒。

舒心，省心，放心，很好……

翌日，王某人當(dāng)然還是精神飽滿的早起運動，是正經(jīng)運動。想不正經(jīng)都不行，黎維娟癱在床上要死要活，飯都是王一點點喂的。渾身酸痛是一回事，另外手也抽抽了，嘴也腫了，雙腿只能岔開著。

不是王不愛惜，是黎維娟自己要的。因為目標(biāo)不一樣，所求不一樣，她能拿出來的只有自己，所以她很賣力。有今日之痛，也是正常。

吃過了早飯，王將行動不能的黎維娟抱到客廳中，讓她舒舒服服的躺在那里看電視，他自己則是弄了一本書，坐在一邊慢慢翻看。

“你產(chǎn)業(yè)那么大，要是有事兒就去忙吧，不用管我。”黎維娟要比阮莞更體貼，盡管本質(zhì)不同，但表現(xiàn)出來的都差不多。

“沒什么忙的，要不然你以為上大學(xué)的時候，我是怎么將生意做到現(xiàn)在的地步？現(xiàn)在公司中已經(jīng)有了一套成熟的模式，干什么，怎么干，他們都清楚。我要做的事只有兩個，一個是決定未來的發(fā)展方向，制定階段性目標(biāo)，以及長遠(yuǎn)目標(biāo)。另一個就是在實現(xiàn)目標(biāo)的過程中，對具體負(fù)責(zé)執(zhí)行的人賞罰分明，進(jìn)行相應(yīng)的人事調(diào)動?！?

黎維娟似懂非懂的點頭，無聊的環(huán)視著房子，因為昨天直入正題沒有細(xì)看：“我記得咱們剛上大學(xué)那年，過年的時候，小北說你在這買了房子，就是現(xiàn)在這套嗎？”

“不是，一套房子并沒有多少錢，我買了不少?！?

“看你說的跟買菜似的，阮莞跟施潔她們倆都有吧？”

“嗯，早就有了。幾年前陳亮來的時候，我不是帶你們到了一個小區(qū)去開車么，那個樓上就是施潔的房子。阮莞的房子離的也不遠(yuǎn)，都在咱們學(xué)校附近?！?

“所以你怕被阮莞她們發(fā)現(xiàn)，把我?guī)У搅诉@套房子里？”

王搖頭一笑：“只是不想在屬于她們的房子中，和別的女人睡覺罷了。換你，你也不高興吧？”

“嗯，確實會不舒服。不過我會加入……”

黎維娟動彈都費勁呢，現(xiàn)在還浪笑不休。所以有的時候，有些事，只有零和無數(shù)。只要開了個頭，剩下的就好接受了很多。

“有機會滿足你?！?

看著她的笑臉勐的收回，又變了強笑，王拍了拍她的腿：“笑的很難看，逗你的，放心吧。你不同意，我還能逼你是咋的？”

黎維娟出了口氣，感慨道：“不過說真的，你確實是大牲口，我自己還真不行……”

之前又加過了體質(zhì)，各方面功能都有強化，確實很勐。王沒再搭茬，繼續(xù)的翻看著手中的書。

安靜了沒一會兒，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，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接通：“喂？你好？”

“王哥，是我，張開啊，這不是昨天你說的那個……”

“不就是錢嗎，看你吞吞吐吐的。我答應(yīng)你的事，又是合伙創(chuàng)業(yè)，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王笑道：“你在哪呢？我這就去銀行取錢，然后給你送過去。”

“我能在哪啊，寢室呢唄。一大早我就去了計算機學(xué)院，大四的都找到工作了，不給咱打白工。找了幾個大三的，一千塊錢包了活，就是他們要到學(xué)校的機房去干，不方便，得半個月才能做好。你是沒看著啊，那幾個小子高興壞了。一口一個張哥，叫的特別熱情?！?

“行了，你等著吧，我一會兒到，見面再說?！?

“好嘞?！?

電話掛斷，王轉(zhuǎn)頭看向黎維娟，不及開口，便見她擺著手說：“我當(dāng)時一聽就知道你是關(guān)照老張，要不然你哪兒還能跟他合伙創(chuàng)業(yè)啊。去吧去吧，估計老張現(xiàn)在心焦著呢。對了，回來給我?guī)c兒肉啊，我得補一補。”

“等我回來給你做，頓個老母雞，家傳的藥膳，絕對大補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