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確實沒有擴大的意思,就是正常的順藤摸瓜,最后抓了幾個十四卡推出來頂罪的,抓了一些各個片區(qū)的十四卡流氓頭子,又掃了幾家場子也就完了。剩下的,自然有十四卡的人自己去公關(guān)處理,用不著他操心。
最后葛量洪還是如同原本那般報告,指出并無證據(jù)顯示事件是有預謀發(fā)動,而是支持鍋珉黨政權(quán)的三合會成員試圖擾亂社會秩序,而達致其犯罪目的。暴力事件多為鍋珉黨支持者與三合會成員連結(jié),向左派工會清算舊帳,試圖奪取勞工界的主導權(quán),而并非帶有鮮明的政治目的。
給這件事定性為流氓滋擾犯罪,挑動社會治安,趁機橫行不法。
暴動的風波過去,已是一個月之后,十一月十五日,天氣晴。
九龍總區(qū)警署,一輛輛在這個時代奢侈無比的非黑即白的轎車停在警署的門口,一眾神態(tài)各異西裝革履的華人整理著昂貴手工西裝上的褶皺,邁步向警署中走去。
就在這時,同樣的一輛黑色汽車停下,車才剛停穩(wěn),副駕駛的門就快速的打開,一個看著有些強壯的胖子小跑著下車打開后排的車門。
在眾人不同的復雜眼神矚目之下,一只被擦的油光錚亮的大皮鞋踩在地上,隨即那腳的高大主人彎腰下了車,他的頭發(fā)跟他的大皮鞋相得益彰,一樣的油光錚亮,如同先前的那些人一般整理西裝的褶皺,拍了拍那強壯胖子的肩膀,他邁著自信的步伐,在眾人的注視中,一步一步的向警署走去。
這人當然就是王了,今天他被叫來參加月中的探長例會,而因為他們是便衣探長,沒有配發(fā)制服,是以開會的穿著就是西裝。當然,是沒有顏色要求的,全看心情。
給他開車門的強壯胖子也無需多,豬油仔無疑。這小子說什么升探長的大喜日子,作為忠實小弟,要陪著一起來。一大早就到了九龍?zhí)粒粤嗽顼堃黄饋淼摹?
看到王向這邊走來,一群探長們頓住腳步,這個時候,不管是不是一伙的,自覺位低的都會叫聲‘哥’打招呼,只有前面的幾個人沒有開口。
“怎么,童哥?藍長官?不認識了?”
顏童抽著嘴角,哈哈一笑:“怎么可能呢,王老弟,我先恭喜你上位探長啊?!?
“是啊,提前給你道喜了?!彼{剛也是拱了拱手:“這一次你可是做的好大事啊,終于是得償所愿了?!?
“也是托幾位探長的福,沒有你們關(guān)照,說不定早就當探長了。”
“王老弟說笑了。”顏童面色不變,笑呵呵的轉(zhuǎn)移話題:“不過做哥哥的還是得說你,之前暴動的時候怎么沒想著兄弟們呢?有功勞大家一起領(lǐng)嗎。”
“你這么說就沒意思了,童哥,當時我可是給長沙灣以及九龍的其他探長打過電話,他們可是眾口一詞,沒有一個來的。我沒記錯的話,他們都是你和藍探長的人吧?”王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聽說你跟黃勝偉的關(guān)系不錯?”
“王老弟說的哪里話,大家都是出來混的,都要發(fā)財,港九又沒有多大,認識一下不是很正常?要說關(guān)系不錯……我跟和字頭的那些老大的關(guān)系也不錯,跟城寨里的那些人關(guān)系更不錯,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啊?!?
盡管顏童表現(xiàn)的非常自然,但王還是敏銳的發(fā)現(xiàn)了他眼神中的一絲不易察覺的躲閃。
沒有理會,王轉(zhuǎn)頭盯著他探長:“你們呢?跟黃勝偉的關(guān)系怎么樣?”
不出意外,得到的回答自然是顧左右而他,沒人會承認這個問題。
其實他也只是試探性的一問,俗話說的好,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,在他不知道的地方,有許多顏童等人的朋友。而顏童的流氓非常硬,跟十四卡有收規(guī)費以外的聯(lián)系實在正常。其他人不好說,畢竟有準備,但是顏童的反應充分說明了,這一次有他的份。
“都進去吧,別讓長官久等?!蓖跻宦曒p笑,轉(zhuǎn)身當先走了進去。當然會有第一次來不認識路的尷尬,但陳統(tǒng)、曾榮江都是探長,還有其他這些年陸續(xù)投靠的探長,怎么也不會尬出來就是了。
二樓的一間會議室中,王隨意的找了個位置坐下,身邊左右坐的是陳統(tǒng)以及曾榮江,其他探長也都是默契的分伙就坐。
探長的人數(shù)并不少,畢竟分了那么多的區(qū)么,還有的地方有多個探長,林林總總的劃拉劃拉也有近六十人。這六十人所代表的,就是警隊中近萬華人警員的集體利益。但很可惜,這里的人內(nèi)斗都算了,多數(shù)是在給人做狗。
一眼就能看明白的,現(xiàn)在華探長權(quán)利角逐只剩下被人圍繞的顏童、藍剛以及另外三人。除此之外,兩個總探長是不在五行中的。他們已經(jīng)做到頭了,歲數(shù)也大了,只想撈錢,不想理會其他的事。以前的劉?,F(xiàn)在就上位了九龍的總探長,干不了幾年也要下來了。
當然他王某人也是一個山頭,而且圍在他身邊的人是最多的。算上他自己,有二十六人,近半數(shù)的探長都跟他混的。由此也能看出,警隊近萬的華人警員,有近五千人聽他調(diào)遣。還能看出,龍騰旗下的工廠中,按一家四口人算,至少有兩萬警員的只系家屬在工廠做工?,F(xiàn)在港九的人口,不足三百萬。
如果算上其他紀律部隊人員的家屬,那差不多每一百個人中,就有一個為龍騰工作。另一方面這個數(shù)據(jù)也表示出了,他在港九到底有多大的能量,到底有多招人恨。
顏童等人綁在一起才能同他分庭抗禮,或許這也是為什么顏童按耐不住的原因,是感受到了危機。他們的財政越來越不好,靠著收來的黑錢以及工廠的利潤,越來越難頂,想要走捷徑也可以理解。畢竟解決問題最簡單、最有效的方法,就是解決掉有問題的人。毫無疑問,最有問題的就是王某人,不搞他搞誰呀。
其實他也沒有那么狠,相對來說,他手下的探長質(zhì)量并不高,多數(shù)都是犄角旮旯的選手,沒有油水,照比顏童那一群人還是差許多的。但是他看的從來不是油水,而是底層華人警員的效忠,以及由此帶來的影響力,這才是關(guān)鍵。
沒等一會兒,刑事偵緝處處長,助理處長職級,全名威廉·卡普帶著一個總警司、兩個高級警司、四個警司,還有一個翻譯走了進來。他有著淺黃的自來卷頭發(fā),藍色的眼睛,因為洋鬼子的骨架都大,他看上去也很壯碩、魁梧,留著絡腮胡子,穿著跟軍裝警一樣的綠色制服,不過是肩章的警銜高了太多太多。其他人的打扮,也是一樣。
看著這一票的洋鬼子,王忍不住的再一次動起了給警隊換制服的心思……
威廉跟其他洋鬼子走到前排的桌子旁,一群探長默契的起立,敬禮,口呼‘msir!’。
瞥了眼一邊前排站著的王,看了看并沒有因為王到來而改變的不同陣營,威廉眼角忍不住的抽了一下,隨即‘m’了一聲,跟其他洋鬼子一起敬過禮后,大家默契落座。
“根據(jù)處長的指示,我們就上個月的暴動做一番總結(jié)與思考,并對在做的各位提出一些要求……”
總結(jié)經(jīng)驗教訓是歷朝歷代,國內(nèi)國外都要做的事,沒什么新鮮的。翻譯將洋鬼子的話說給在場的,這一群做的還算板正,看似很認真的探長們聽。
包括王在內(nèi),沒有人關(guān)心洋鬼子總結(jié)的是個什么玩意兒,就聽著洋鬼子嘰里咕嚕,神游物外。
威廉在前邊拿著紙念,偶爾的抬頭說一說旁的事,磨磨嘰嘰煩人的很。直到詳細的說了暴動的經(jīng)過、結(jié)果,說了對于以后的工作要求,還有現(xiàn)階段的工作任務之后,眾人這才精神了一些,知道正經(jīng)事來了。
“好了,有關(guān)暴動的事就說到這里,希望大家以后能夠關(guān)注,避免再次發(fā)生類似的事件?,F(xiàn)在,我們說一下人事變動?!?
威廉喝了一口水,掃視了一圈場內(nèi)眾人,繼續(xù)說道:“這一次暴動,王組織及時,控制了暴動的規(guī)模,沒有任其擴散造成更大的損失,有重大功勞。所以,從下周開始,王調(diào)任尖沙咀探長。原尖沙咀探長調(diào)任八鄉(xiāng),原八鄉(xiāng)探長退休?!?
后邊的調(diào)動,顏童沒有心思聽,目光陰沉的看著不遠處翹著二郎腿,嘴角噙著一抹微笑的王。那一抹微笑,在他的眼中就是嘲諷。
尖沙咀探長是他的人,現(xiàn)在被調(diào)到了八鄉(xiāng)。八鄉(xiāng)是元朗下屬的,而元朗,那里都是王的工廠,拿腳想都知道那邊上上下下都是王的人。現(xiàn)在他的手下調(diào)過去,就是去當吉祥物的,人都指揮不動,更不要說撈錢。已經(jīng)可以提前宣告這個手下廢了,除非他愿意花錢幫助手下東山再起,頂替別人的位,但那真的不容易。
打擊還不止損失了尖沙咀這么一個大油水的地盤,更關(guān)鍵的是,這一次的調(diào)動他沒能夠提前獲知消息,他沒能保住手下,這對他的威信以及以他為首的利益團體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打擊。畢竟他做大哥的,現(xiàn)在手下被搞了,他沒能保住。如果他不能將王手下的探長拉一個下馬,將那個手下給調(diào)過去,那么他憑什么保證其他人的安全?那么其他人怎么想?如果接下來王搞他們怎么辦?
他手下總共七個探長,算他自己八個人?,F(xiàn)在被搞了一個,剩下的六個必然對他有想法,內(nèi)部必然不團結(jié)。同時藍剛等還在堅持的探長,他的盟友們的手下,看到他的手下情況,必然人人自危,動搖軍心,瓦解松散他們的聯(lián)盟。
只要王拋出橄欖枝,說不定他們就改換門庭,直接給他們挖空了。到時候他們獨木難支,也就只能等死。
想清楚種種不利情況,顏童忍不住的在心中誠摯問候王某人的祖宗十八代……
_f