瞞過婆婆!
這家里的事只怕少有能瞞過婆婆的。
袁氏傷著腦筋,突然聽說郭老夫人叫她過去,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,也就顧不得是誰來叫的她了。等知道郭老夫人決定近日就去京城小住,程嘉善的婚禮過后再決定回不回金陵,她頓時大喜過望,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情緒,沒有當(dāng)場笑出來。
婆婆去了京城,既可以避開金陵這邊的事,還可以做出一副不堪其擾的樣子,把婆婆去京城的事說成是為了避開二房的咄咄相逼。
這可真是磕睡的遇上了枕頭。
袁氏自然是毫無異議,不僅幫郭老夫人收拾行事,還主動地請郭老夫人幫著去京城督促杏林胡同那邊給程許準(zhǔn)備婚禮事宜。
郭老夫人淡淡地笑了笑,道:“聽說四郎在朝陽門那邊的宅子已經(jīng)修繕好了,我準(zhǔn)備住到那邊去。等嘉善成親的時候也免得讓孩子們?yōu)殡y。”
袁氏精明一世,這時卻糊涂了。輕描淡寫的說了句“看您說的”,就沒有了下文,而是道:“四叔在朝陽門那邊的宅子我也聽說了,把相鄰的幾位大人的宅子都買了下來,在整個京城都是數(shù)一數(shù)二的。就是我六堂哥也聽說了。四叔向來孝順,去過去住些日子,讓四叔開心開心也好?!?
她所說的六堂哥,就是內(nèi)閣首輔袁維昌。
郭老夫人笑道:“正是這個道理?!?
可一送走了袁氏,她的神色就冷了下來。對史嬤嬤哼道:“你看,不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就是不一樣。我說要去四郎那里住些日子,她就能順著我的話把我推到四郎那里去,生怕她兒媳婦進(jìn)門的時候我這個孀居的老嫗在那里不吉利?!?
史嬤嬤自然只能勸著:“您這話可是說得有點過份了。夫人也是想讓你高興。她一時半會回不了京城,許大爺?shù)幕槭掠忠呀?jīng)定下了日子,二太太的身子骨不好,也幫不上什么忙。您去了,有您幫著看著,夫人如虎添翼,怎能不松一口氣?再說了。四老爺和您聚少離多。你去那邊住住,四老爺肯定很高興。何況四老爺?shù)浆F(xiàn)在還沒有成親,您去了,正好催著四老爺快點成親。您也可以快點再抱幾個孫子?!?
提到抱孫子的事。郭老夫人高興起來。笑道:“兒媳婦自然不比兒子——兒子是我一手一腳帶大的,兒媳婦卻是親家母一手一腳帶大的,那小貓小狗尚且知道誰給它們喂食它們就親誰。更何況是人?我也沒指望著她待我有多好,只是想到她為了嘉善鬧著要分宗,竟然哄著四郎幫他們出銀子,我這心里就難受,看著她就覺得心里不舒服?!闭f著,嘆了口氣,道,“或者是因為她不是我選的兒媳婦,我嘴里不說,實際上心里是不滿意,這才處處挑她的和毛病,找她的不是。只是我年紀(jì)大了,不想委屈自己了。就當(dāng)我和她沒有緣分好了?!?
史嬤嬤在一旁陪笑。
郭老夫人隱隱有總感覺,這次去了京城恐怕以后難得有機(jī)會再回金陵了,她吩咐史嬤嬤:“寒碧山房的事就托付給你了。若是我們和二房分了宗,這邊的宅子十之八、九會讓給二房。細(xì)軟之類的這次我就帶去京城了,寒碧山房的家什、字畫、古玩、瓷器、錫皿之類的就全交給你和大滿了?!?
大滿是史嬤嬤的兒子。
史嬤嬤想到老夫人滿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奈彘g廂房的東西,深感責(zé)任重大,忙肅然地點頭。
郭老夫人把事情都交待好了,又去顧家、郭家等通家之好辭了行,選了個宜行的好日子,帶了秦大總管,坐著船就往京城去。
程池得了信嚇了一大跳,忙道:“她老人家怎么突然想到要來京城?”
說是為了參加程許的婚事,他一個字也不相信。
秦子集笑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叔祖父帶了信過來,只說是讓我跟您回稟一聲,及早給老夫人收拾好住的地方?!?
程池把這件事交給了秦子集。
李氏的大哥過來了,榆錢胡同那邊沒有男丁,他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過去作了幾次陪,李大老爺是個十分精明的商人,也見識不凡,在他面前說話行事豪爽卻又不失謹(jǐn)慎,大方又不至于卑下,看得出來是個能打交道的人??丛谥苌勹拿孀由?,他做東約了劉永出來,準(zhǔn)備將他引薦給劉永,別的不敢說,至少做個皇商之類的是沒問題的。
他交待了幾句,去了東直門那邊一個做私房菜的館子。
周少瑾這幾天卻是像做夢似的。
程池每天都給她寫一封信,有時候會說他吃了些喝了些什么,有什么也沒有寫,只是在封信中夾上一枚手繪的書簽或者一朵半開的花……每當(dāng)這時,她就心跳不已,把那信和書簽鄭重其事地收藏在紫檀木的匣子里,至于那半開的花,她制成了干花,全都擺放在首飾盒里,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。
春晚端著茶盤走了進(jìn)來,看見周少瑾又在擺弄那些干花,忍不住笑道:“二小姐,這玉簪花我們后院就種了一蓬,您要是喜歡,我等會給您摘些來就是了,何必要做了干花?”
她并不知道商嬤嬤私下給周少瑾送信的事。
周少瑾也不解釋,笑著把匣子鎖了,和放著地契文書的匣子一起放在了床頭的檔板里。
春晚就道:“太太讓我來跟您說一聲,晚上李家大舅老爺不回來用膳,問您想不想和她一起去雙榆胡同看看大姑奶奶。”
李家大舅爺是專程來給周初瑾的孩子慶賀百日禮的。他還給官哥準(zhǔn)備了很多的禮物,就是周少瑾。也得了他一套筆墨紙硯,一副赤金梅花頭面,一對羊脂玉的鐲子,一個赤金鑲百寶的發(fā)箍,一個鑲百色南珠的發(fā)箍,還有織金、妝花等名貴的料子若干匹。
樊劉氏算了算,這些東西最少也值二百兩銀子了。
不僅是她,榆錢胡同上上下下的仆婦都得了他的打點。
樊劉氏道:“他這也是看在太太的面子上。將心比心,二小姐也應(yīng)該待太太更好些才是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