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少瑾不知道說什么好。
池舅舅之所以相信她說的話,是誤會她從什么地方聽到了支片語,可她真的沒有得到過誰指點,她總不能杜撰出一個人來吧?
“應該不會的。”她支支吾吾,只好保證道,“如果真有什么事,我一定會告訴池舅舅的?!?
程池有些懷疑。
以周少瑾的性子,只怕不把她逼到門口,她是不會開口求助的。
他不擔心周少瑾是無意間聽到了什么,他擔心的是有人特意讓周少瑾聽見了些什么。
如果是周鎮(zhèn),他不會害自己的女兒。
但如果是別人,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?
程池想了想,道:“良國公府的朱小姐還常和你聯(lián)系嗎?”
“我來杭州府之前還曾給她寫過一封信?!敝苌勹侠蠈崒嵉氐?,“答應給她戴幾把梳篦回去?!?
“那梳篦買了嗎?”
“買了。”周少瑾道,“就是那天去清河坊的時候買的。買了兩套,一套是滿池嬌的,一套是花開富貴的?!?
滿池嬌多是鴛鴦戲水的圖樣。
她說的時候有些不好意。
程池根本沒有注意到,沉吟道:“知道良國公什么時候回金陵嗎?”
“知道。”這件事朱珠曾經(jīng)提到過,周少瑾道,“說是重陽節(jié)之前會趕回來的?!?
應該不是良國公府。
良國公已于八月初十回到了金陵城。
章俊華致仕的時候良國公已經(jīng)啟程,他不可能得到消息。
程池想到自己曾經(jīng)答應過周少瑾不追問她的。決定對這件事還是靜觀其變。
他站起身來,道:“時候不早了,你早點歇了吧!明天還要去錢塘江看潮涌?!?
周少瑾乖乖應喏,送了程池出門。
程池走到門口,卻突然停住了腳步,沉吟道:“若是朱家大小姐請了你去家里玩,你記得告訴我一聲?!?
周少瑾溫順地應“好”。
程池不覺得笑了起來,看著燈光下她那溫婉柔順地樣子,不由道:“你倒好,我說什么你都應允。也不怕被人哄了去。”
周少瑾抿了嘴笑。道:“我知道池舅舅是為我好?!?
這么肯定!
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始終如一地為她好。
程池挑了挑眉,眼底閃過些許的揶揄。
池舅舅肯定以為自己是在和他客氣。
周少瑾忙道:“我知道您是怕良國公世子爺回來之后重提和笳表姐的婚事,我糊里糊涂地卷入其中……”
程池心中一震。
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心思!
看她平時傻里傻氣的,沒想到關(guān)鍵的時候卻一點也不糊涂。
他目光微閃。臉上雖然還帶著笑??赡寝揶碇珔s漸漸褪去。表情慢慢變得端凝。
周少瑾陡然間感覺到程池不一樣了。
他雖然平時文質(zhì)彬彬,謙謙如君子,笑容和煦而溫暖。神色淡定而自若,性情平和而寬容,可她總覺得自己和池舅舅還隔著她看不見的距離,仿佛天邊的星子,你看見它閃閃發(fā)光,你知道它明亮而又璀璨,可它卻離你有千萬里之距離,讓你想靠近卻沮喪地發(fā)現(xiàn)你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天梯。
可這一刻的池舅舅,嚴肅、冷峻、深沉、淡漠,甚至帶著些許俯視天下的睥睨。
這才是真正的池舅舅吧?
不然他憑什么讓嘉興首富方鑫同追著他跑?不然他憑什么創(chuàng)立裕泰票號?不然他憑什么劫法場?
就像看清楚了層層迷霧后所隱藏的未知。
原來并不讓人覺得恐懼。
周少瑾的心突然間放下,踏實起來,再看程池,就少了幾分敬畏。
她解釋道:“皇上要鎮(zhèn)守各地的藩王公卿進京朝見,良國公府想讓您同行,可見良國公在皇上面前也不是很有體面的。程家是金陵的百年世族,若是良國公府能和程家結(jié)親,仕林中的人多數(shù)會看在程家的份上對他們比較寬和。只要沒有官彈劾他們,他們做人低調(diào)些,就算是有什么事,良國公府也不會首當其沖。
“笳表姐就成了最好的聯(lián)姻人選。
“可這件事對程家沒有一點好處。不僅沒有好處,還會因為和良國公府聯(lián)姻而讓仕林中的一些人覺得程家卑躬屈膝,沒有詩書禮儀傳家的傲骨,壞了程家的名聲。程家肯定是不會答應的。
“可良國公府也不會就這樣放棄。
“上次良國公世子爺就是利用阿珠給我們送東西的。這次誰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來。
“笳表姐又是三房的人。
“瀘大舅母一直想給笳表姐找個好人家。良國公對程家來說雖然不是什么好的人選,卻可以提高笳表姐的身份地位,瀘大舅母多半會對這件事含糊其辭、曖曖、昧昧的。
“素不知良國公府這次卻是要程家做擋箭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