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件事只怕有些不對頭。”周鎮(zhèn)斟酌道。

周少瑾睜大了眼睛：“怎么不對頭了？”

如今女兒幫著長房的郭老夫人抄經(jīng)書，他還想通過郭老夫人提高一下女兒的身價，相比二房和三房，周鎮(zhèn)自然更傾向于長房。

讓女兒幫著給長房接個話也行！

周鎮(zhèn)打定了主意，正色道：“不管多顯赫的家族，財力、物力、人脈都是有限的，只有這個家族最優(yōu)秀的子弟，才能得到家族傾力的支持，可就算是這樣，因為‘謀事在人，成事在天’的緣故，其他優(yōu)秀的子弟家族也不會放棄的。長房的池四老爺，之前我只見過兩次，沒說話過。可這次見面……”他皺了皺眉頭，“先不說他有功名在身，就這行事作派，穩(wěn)重而不失變通，細致而不失爽朗，是個極為妥貼周全的人，比我見過的很多同齡人，甚至是比他年長很多的人都要優(yōu)秀，程家怎么能讓他打理家中的庶務而不是出仕為官？這豈不是浪費？”

要知道，家里供出個進士來，是很不簡單的。

“父親也這么覺得？”周少瑾聽著眼睛都亮了起來，道，“我也覺得很奇怪?？陕牼湃缦锏娜苏f，是因為長房的大老爺和二老爺都在外為官，家里的庶務沒人打理?！?

“不是還有個程嘉善嗎？”

“可程嘉善是案首?。　敝苌勹⌒泥止镜?。

周鎮(zhèn)不以為然，道：“他到如今也不過是個案首?？沙厮睦蠣?shù)墓γ麉s已實實在在的拿到了手里?！?

是啊！

與其等程嘉善考中舉人、進士不知道要多少年，程池這里卻已是萬事俱備，只欠東風了。

肯定是袁氏為了自己的兒子所以想著法子把程池留在了家里。

周少瑾不無惡意地猜測，但還是憑良心道：“程嘉善是長房嫡孫，他要打理庶務，那等到?jīng)艽缶司怂麄冎率耍l來支撐長房呢？”

周鎮(zhèn)笑道：“照你這么說，那我們周家豈不是要喝西北風？”

周少瑾語凝。

她們周家，父親在外為官，兩個女兒寄養(yǎng)在外祖母家。家中的大小事務全依仗馬富山。不僅沒有短了她們姐妹的吃穿，家中的資產(chǎn)反而逐年遞增，等到姐姐出嫁的時候，父親已有能力在湖州給姐姐置辦了三百畝的水田做陪嫁。

要知道南方不比北方。人多地少。家里有七、八畝地已是富足之家。三百畝水田，抵得上北方幾傾的大田莊了。

周鎮(zhèn)道：“程池今年才二十五歲，若是沒有什么意外。等到他致仕，最少也是三十年以后的事了，說不定是四十年以后的事了，那時候程嘉善恐怕孫子都有了吧？就算是覺得程嘉善是個讀書種子，舍不得耽擱了他的前途，渭二老爺不是還有個兒子嗎？怎么不把他送回老家來跟著池四老爺學著打理庶務，家中有得力的大管事頂著，又有郭老夫人在一旁協(xié)理，他就是個爛泥，也能糊弄個幾年。何況官宦之家的根本不在于此，只要長房三兄弟仕途長久，程家的庶務就不會倒。這個道理我都明白，程家二房的老祖宗、郭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??！”

他說著，心情有些沉重地站了起來，在屋里來來回回地走了兩圈這才站定，問周少瑾：“郭老夫人和袁夫人知道池四老爺沒有出席今天的宴請嗎？她們是什么反應？”

周少瑾奇怪地望著父親，道：“您不知道嗎？郭老夫人根本就沒有出席，袁夫人過來坐了一會也走了。是二房的李老安人領著瀘大舅母等人陪得太太?！?

郭老夫人以孀居為由，多年前就已經(jīng)不見客了，所以來拜訪程家的人才會以見到郭老夫人為榮。上次她們?nèi)グ菰L長房的時候，大家都以為到袁夫人就為止了，沒有想到郭老夫人居然親自招待了李氏。所以周鎮(zhèn)才說，他們都是沾了周少瑾的光。

“原來如此！”周鎮(zhèn)聽著，若有所思地道，“有件事，恐怕你也不知道。中午的酒宴過后，澤老把我叫去了他的書房，很正式地把你識表哥程有儀介紹給了我，還讓他在一旁服侍，和我手談了幾局。其中不僅提到了他老人家在京城的一些門生故舊，還提到了洪家和黃家的人……”

這是什么意思？

拉攏父親？

是不是因為這樣，所以程敘才會親自出面款待父親，還用了那么高的規(guī)格，讓九如巷有所在家的男子都作陪。

可父親不過是平調(diào)的保定知府，離九卿的位置還遠著呢……程敘這么做，就不怕偷雞不成倒失一把米？

“那，那您怎么說？”周少瑾干巴巴地道。

程敘放著好好的一個程池不用，卻急吼吼地為自己那個只有秀才功名親孫子到處賣人情！

郭老夫人不是巾幗不讓須眉嗎？怎么也不管管！

程池那么傲氣的人，肯定不屑為自己爭這些。可他若是不爭，前有程許后有程識，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程敘，他這輩子就得窩在程家打理庶務了。

那么辛辛苦苦地考了個進士出來有什么用？

難怪前世她對這個池舅舅一點印象也沒有！

最后程家被抄家滅族，池舅舅逃都逃了出去，還轉(zhuǎn)過頭來劫了法場……肯定是因為程許是程家長房長孫的原因。不然他一個人隱姓埋名，肯定過得安安穩(wěn)穩(wěn)，又何至于被朝廷追殺？程輅說，程許斷了一條臂膀，那池舅舅會不會也受了傷……只恨自己那時候根本不知道池舅舅是誰，也沒有問一聲……

周少瑾想著，心里很為程池抱不平，嘴也不知不覺地嘟了起來。道：“爹爹，你別上二房老祖宗的當，他這是呂不韋‘奇貨可居’呢！等下次朝大考，您若還是在保定知府職上，您看二房的老祖宗還會不會這么看重您？”

“胡說八道?！敝苕?zhèn)笑著喝斥周少瑾，“‘奇貨可居’是這么用的嗎？”

周少瑾朝著父親嘟了嘟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