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氣正面刺在李珣胸口位置,對這空有其形的劍指,根本無法轟開血影妖身的防御,反被李珣輕松撥開且劈面抓住,裹帶著血焰的手指彎曲,像一把鐵勾,扣住了青吟的玉頸。
“蓬萊不可到,弱水一萬里……鐘隱為你留了渡海的寶筏,可眼下筏子碎了,你還渡什么?”
這時候,他看到了青吟的眼睛。
其實他什么都沒看見,唯一入眼的,就是青吟眼眸里強(qiáng)烈的光芒。
李珣微怔,下一刻,他身后虛空迸裂。
已經(jīng)略顯沉寂的玉清雷光突然爆發(fā),沖開了兩界的藩籬,以決堤之勢噴發(fā)出來,李珣來不及反應(yīng),血影妖身也擋不住后面強(qiáng)光的照射,大半邊身子都被蒸發(fā),然后才是千萬個巨鼓齊鳴的雷音。
周邊溫度急速拔升,左邊是古音的太陽真火,右邊是妖鳳的天界神炎,刺目的火光幾乎不分先后,揎在噴發(fā)的玉清雷光側(cè)翼,將雷光掩得如琉璃般碎裂開來。
沖擊的熱風(fēng)刮過,李珣艱難地維持著法體的完整,仍扣著青吟的頸子,想要轉(zhuǎn)身,卻轉(zhuǎn)不過來。
因為在他后面,除了玉清雷光,還有一層厚重的壓力,像一只無形的手,同樣扣住了他的后頸。
絲絲縷縷的劍氣透入,并不強(qiáng)烈,卻恰到好處封住了他周身竅穴,以此方式,鎖住了血影妖身的一切變化。
現(xiàn)在他沒有受到殺傷,可是當(dāng)下一波殺傷來臨,不能再聚散由心的血影妖身,不會比那脆薄的琉璃結(jié)實太多。
時間似乎凝固住了。
理智告訴李珣他身后沒有人,可是在這漫天熱風(fēng)中,他似乎感覺到了某個熟悉的氣息,那個家伙就在他身后,吐息的熱氣拂在頸上,滲進(jìn)來,卻是冰冷寒透。
他手上,青吟在掙扎,卻不是要攻擊,而像是溺水的人,伸出了求救的手,在更深的層次上,青吟周身氣機(jī)在微微顫動,與背后那氣息隱隱相通,慢慢地貫穿在一起。
“沒了筏子。卻可直接拉她上岸?”
李珣忽然明悟,那不是什么人,而是一只手。一只拯救行將滅頂?shù)那嘁鞯氖帧?
就是這只手,在李珣控制住青吟的同時,也扼住了他的咽喉,而且,就像是開一個玩笑,在沒有對李珣造成任何損傷的前提下,恰到好處地封住他一切力量,不多一分,不減一毫!
唯一超出這標(biāo)準(zhǔn)的,是數(shù)十年前到現(xiàn)在,不!甚至是從千年之前,一直延續(xù)下來的壓迫、恐懼以及深深的恥辱。
李珣莫名的想起了玉散人,這一刻,他忽然……
感同身受!
只可惜,這無法給他任何額外的力量。
血影妖身依舊僵硬,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青吟脫出他的掌控,伸出手,越過他的肩膀,探向那只手,只將最后的恥辱丟給他,在他心中慢慢研磨,把每一分滋味幾都磨出來,再壓進(jìn)心竅里去。
李珣遍體栗然,卻有股火舌在舔甜心臟,之前,這把火幾乎被要壓火掉,但現(xiàn)在,每一分苦澀、恐懼和恥辱,都化為火焰的燃料,讓它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的燒起來,將毒焰的熱力揮發(fā)到身體的每個角落。
這才是動力,可是,仍然不夠。
“必然還有余力的!”李珣的現(xiàn)智這么回應(yīng)。
既然還能夠思考,那就一定還有力氣,不管它在哪里,一定有的、有的、有的、有的、有的、有的……
咆哮聲驚天動地,可就是這樣的強(qiáng)音,依舊遮擋不住李珣體內(nèi)數(shù)十年桎梏分崩離析的細(xì)微聲響。
靈犀決湮滅了、幽明鬼火湮滅了、驅(qū)尸傀儡術(shù)湮滅了……一切的一切,只要不屬于血影妖身的法門,均在此刻徹底毀滅。
骨絡(luò)通心之術(shù)能夠使李珣輕松地轉(zhuǎn)換身分,完美的在不同功法間切換,對以讓他使出明心劍宗、幽魂噬影宗乃至血神子三家的不傳之秘,近乎無所不能。
但在此刻?!盁o所不能”的手段,也并未給他帶來任何力量,因為那是鐘隱“賞賜”給他的東西,縱然有千般能力,在真正主子的手下,卻沒有任何意義。
那是能力,也是桎梏。
所以,李珣粉碎了它!
斷絕所有回久的希望,讓一切都朝著不可逆的方向流動,用純粹取代萬能,讓束縛的桎梏,成為最后那點(diǎn)兒燃料。
枷鎖粉碎,無論是**上又或心靈上。
靈光照徹虛空,剎那間,一切虛妄破滅。他身后虛空,不再有什么人,也不再是什么手,只有那來自于鐘隱無上劍意催動的第二波沖擊,擊碎背心,打裂五臟六腑,再從前胸透出。
致命的一擊!
李珣忽然發(fā)笑。
原來,這也不過是一張畫皮,也只是一層自我心念的殘影。
鐘隱還在上面,卻隔了一層,或許同樣是因為某個不可逆的原因,無法回頭,所以,留在通玄界的,仍是飛升前留下的那些資本。
這就是無可替代的真實。
然后,心火催運(yùn)。血影妖身沒有變化,不論是被動又或主動,李珣確確實實摒棄了血影妖身的一切自我防御,將那僅存的一點(diǎn)兒元?dú)?,用于催動燃血元息的殺傷?
血焰燃起,旋又隨著李珣心念的變化,凝成一股有如實質(zhì)的光,血光凝實,這是“血劫蝕元神光”,但擊發(fā)的法門,卻是不同尋常。
青吟溺于水,鐘隱探手施救,李珣便是橫在他們之前的三萬里弱水和漩流。
無聲無息,血光暴漲,化為無邊無際的漩流,將那無上劍意吞沒進(jìn)去。
劍意左沖右突,似乎隨時都會沖出來,青吟還在掙扎,她的氣息距離那道無上劍意只在毫厘之間,但此這毫厘,不啻于咫尺天涯。
“無根之木,無源之水……鐘隱,你畢竟小覷了天下人!”
李珣還想笑,笑聲剛漫過喉嚨,細(xì)微的震蕩便讓已經(jīng)瀕臨崩潰的軀體裂開了千百條細(xì)紋。
天界神炎與太陽真火絞在一起又轟然爆發(fā),迸射的火光不會長眼,便像是翻卷的大潮,要將李珣催垮。
也在此時。一層藍(lán)紗似的柔光鋪展開來,在周圍一繞,沒受任何阻攔,便與血光融在一起,粘純的生機(jī)透入,李珣內(nèi)臟的傷勢倒似在瞬間移出去,他終于笑出聲來。
沖天的火焰里,玉清雷光消寂無蹤,天地間陡然少了一股暗流,在奇妙的力量作用下,某個“吱吱咯咯”的聲音從所有人心底升起來,似乎是一場幻覺,可人們都知道,升仙之門就此閉合。
李珣猛然回身,同時揪著青吟的脖子,將青吟硬抵向那片分隔兩界的虛空。只是薄薄的一層,卻已經(jīng)足天壤之界、天人之隔。
這一刻,他分明感覺到,手中的女人在顫抖、戰(zhàn)栗以至絕望。
這是他夢寐以求,卻一直沒有得到的獎賞,而如今,他得到了,那感覺……
絕妙!
所以,他湊在肯吟耳邊,低聲發(fā)笑:“你剛才說過,人力有時而窮。不過你我都要記得了,飛升之前……鐘隱,也不是神仙!”
稍稍靜默,似乎有爆碎之音炸響,隨即。尖銳的叫聲撕裂了夜空,卻永遠(yuǎn)無法打開那已經(jīng)合攏的界障。
李珣還在說話,卻已不是對著手里的女人,而是對著虛空之外,心靈之中,那對冷徹如冰的眸子:“開始……這只是個開始!你要記得了!”
天門合攏,砰然有聲。
嘶叫聲直墜而下,中途,肆無忌憚的狂笑聲加入進(jìn)來,但很快,虛空吸納了。一切,所有聲息與情緒,都漸漸淡去。
轟!
高空罡風(fēng)之中,又一波沖掩爆發(fā),熾熱的強(qiáng)芒四面擴(kuò)散,將夜色吹卷干凈,新的情緒注入,依舊是生死,依舊是仇怨,但已與某些人無關(guān)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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