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在明吉的動作完成的瞬間,血色的怒潮翻卷開去
「青吟,納命來吧!」
此時此刻,李殉的意志不可動搖。
即使青吟用「身分」來威脅他,也注定全無效果,而反映著他的殺意,血影妖身的沖擊亦是無堅不催。
李珣血光一卷,視線所及的草原便是一片荒蕪。深灰的粉末倒揚上天,又紛紛灑灑飄落,在這場死寂的大雪中,污濁血浪像一頭咆哮的巨獸,要將前方的佳人囫圇下肚。
青吟神情如水。不見微波。她素手微擺,斬空劍的鋒刃己然對準(zhǔn)了血浪的正中央,積蓄的無儔劍氣卻引而不發(fā),宛若緩緩蓄力的巨弩,動必石破天驚。
李珣終于直面斬空劍的鋒芒。
血光剎那間將青吟吞沒,但轉(zhuǎn)眼便是劍光四射,如同在血浪中炸開了一個太陽。
青吟周身劍氣環(huán)繞,一切污穢怨氣均難以近身,更有一股強橫的劍氣風(fēng)暴,在度過最初的壓迫后,轟然迸發(fā),將撲來的血浪徹底攪散,半點煙氣都沒留下來。
然而,血光一波方散,一浪又起。
這一波血光凝如實質(zhì),掃過虛空時,似乎將空間都凝固住了,而當(dāng)斬空劍破開禁錮的空間時,便掀動了比常態(tài)強大百倍的震蕩,無數(shù)細碎的裂隙在虛空中張開,直欲擇人而噬。
在瞬間變得無比狹小的空間內(nèi),青吟依然神色平靜,皓腕微顫,一片清光鋪開,她的身形亦融入清光之內(nèi),隨著光華的擴散,最終渾如一體,莫知其所向。
李珣見千裂血障的手段無功,心里也贊了一聲:「原來是她修的是「太虛元化神光」,怪不得如此擅于隱形匿跡,我還是小看她。
見到宗門內(nèi)以艱深高妙著稱的上乘法訣,李珣自然又換了種眼光,不過,他心中殺意凜然,沒有絲毫減損。
半空朦朧血影一閃,他自身亦突入到千裂血障之中,在虛空裂隙之問穿梭,以無上靈覺,捕捉青吟隱在劍光之后的氣息。
戰(zhàn)場猛然被壓縮到十丈方圓
二人便在這狹小的區(qū)域內(nèi)移形換位,李珣借千裂血障和血影妖身的陰毒主攻,而青吟則以太虛元化神光的玄妙主守,且穩(wěn)穩(wěn)地控制住斬空劍的威能,使李珣捉摸不到其中的底細,隨時可以攻守易位,迸出致命一擊。
轉(zhuǎn)眼便是十多個來回。
畢竟李珣的血影妖身詭異莫測,吞神噬元的毒火迅速密布這相對封閉的空間,青吟雖有斬空神劍護身,最后仍然不免露出蹤跡。
李珣想也不想,隔空一爪探出,這卻用上了透神釘?shù)氖址ǎ灰驅(qū)?,便是青吟太虛元化神光消劫化勁的手段天下無雙,護得住肉身,也護不住她的元神。
青吟身形陡現(xiàn),隨之而來的,便是一聲尖銳至極的嘶嘯。
李珣對斬空劍的威能還是相當(dāng)忌憚,一感覺到劍氣有異,立時收手,青吟也就趁勢而起,緊追在劍氣之后,輕松破開千裂血障,獲得自由。
「厲害!」
李珣感受著稍露端倪的劍氣威能,不得不承認,鐘隱留卜的這把寶劍,確實有些棘手。
只是他并不會因此而退縮,血影再閃,亦沖出血障,以占據(jù)絕對優(yōu)勢的速度繞行到青吟左側(cè),一掌印上。
雙方的距離轉(zhuǎn)眼拉近,青吟略側(cè)過臉來,如玉般潔凈的臉上,忽地綻出笑容。
李珣尚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,噴發(fā)的血劫蝕元神光便如撕開一層薄紙那樣,穿透了青吟的護身劍氣,轉(zhuǎn)眼將她吞噬。
他心中一激,剛才烙進瞳孔內(nèi)的笑容,忽地變得無比清晰。
緊接著,斗轉(zhuǎn)星移!
血影妖身的運轉(zhuǎn)突然間變得艱澀起來,青吟被蝕元神光擊中的身體向后倒,兩者距離鼓多不起過三步。然而,李珣眼前一暗,恍惚間,他似乎是撞向了無邊無限的星空。
看似觸手可及的位置,卻是那樣遙不可及。
下一刻,諸般幻象終于頂不住李殉堅不可破的意志,轟然破碎
李珣再度回到了朝陽初升的荒原,漫天灰雪尚未落盡,而行將倒地的青吟,卻突地滑射而出,才退出丈許,便劍光繞體,竟意欲沖天飛去。
李珣眼中兇光一閃,身形前沖,手臂卻側(cè)揮出去。錚然鳴聲中,他的拳頭與側(cè)面而來的劍鋒碰撞,擦出一溜火星。
他本待借勢加速,哪知側(cè)面來人早料到這手,森冷的攔截劍氣倏然化作繞指柔,嗡嗡聲中,在李珣的必經(jīng)之路布下一層柔韌的大網(wǎng),兩下力量碰撞,生生將李殉阻了兩息時間,劍氣大網(wǎng)才嘶聲裂開。
此時,青吟已經(jīng)二度加速。直入高空,而側(cè)面,明吉仙師持劍而立,雖引而不發(fā),劍氣依然哧哧作響,隨時可以二度阻截。
「好算計……」
李珣對青吟不得不說個服字。
在這種悄況下,她竟然還敢玩火。竟然以自身為誘餌,處身死地。引得明吉出手,想來是算定了無論如何,明吉不會看著師門長輩被血魔殺死在眼前。
只是。若她太虛元化神光的修為稍弱一線,或得明吉反應(yīng)略慢一點。此刻她大概己被血光吸蝕成一具枯骨。
當(dāng)然,事實面前,說什么都是虛的。
借明吉之助,青吟馭劍飛天,不知使了什么法門。速度爆發(fā)之強,短時間內(nèi)竟不在血影妖身之下,只一閃,便己經(jīng)超出李殉視野的極限。迅速淹沒在朝陽的光輝里。
耳邊傳入一聲嘆息,明吉劍氣收斂,又退開了一段距離。不過等李殉回過臉去,他還是那副淡然自若的表情,似乎仍未明白之前那些彎彎繞繞,只是……誰信?
李珣先是心火上升。但很快便苦笑起來。
明吉這樣子,恐怕還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成分更多一些吧,兩人同病相憐而已。
更何況,他還是靈機的師尊。
李珣不愿再浪費時間,冷眼掃過,便要再追上去。哪知他身形甫動,耳畔便感劍氣呼嘯,擦著他的頸側(cè)飛過,其中森然寒意,比任何表態(tài)都要來得有效。
李珣身形停住
「外道邪魔,人人得而誅之。」明吉仙師臉上表情全無,語氣卻很是古怪。
李珣聽這話己不知兒千兒萬遍,他自己也說了不下百遍。每次聽來講出都是正氣凜然,卻沒見過像是明吉這樣無奈的。
他怔了怔,然后便笑起來,「誅邪斬魔,確是正道義舉……我一路上見得貴宗不少修士慘死,兇手不自明,你不去誅了她么?」
明吉垂下眼瞼,語氣卻忽然變成前所未有的堅決:「正要前去?!?
在李珣大笑聲中,血影妖身爆發(fā)式地啟動,沖破了明古布下的劍氣屏障,瞬間遠去。
稍后一線,明吉也馭劍直追,可是他的速度與李殉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,不過三五息的工夫,便遠遠落后,最后被徹底甩開。
「血魔爺爺饒命,血魔爺爺饒命??!」
東去的江邊,浪濤陣陣,卻也壓不過聲聲慘嘶求饒的雜響。江灘上倒臥了四五其尸體,還有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,叩頭如搗蒜。只求面前的魔頭饒他性命。
李珣面無表情,一腳踢出,直接震碎了漢子的五臟六腑,順便將其精血吸噬干凈,下此眼前再無一個活口。
自從李珣遠離了連霞山脈,己經(jīng)是第四天。
在這四天里,李珣見識到了青吟僅作為一個修士所其備的實力和資格。精純的太虛元化神光,使這女修的氣息可以隨時化入天地微塵之中,和光同塵。時聚時散,使得她速度雖然不如李殉,卻時東時西,忽南忽北,總是保持二人之間的距離。
尤其是進入通玄界中部,修士較密集的區(qū)域后,更是如此。
己經(jīng)是連續(xù)第三次,在李珣捕捉到她的氣息。行將追殺而至?xí)r,她利用過路的修煉修士作掩護,誤導(dǎo)李殉的感應(yīng),每每成功脫逃。
一次兩次還好,待到李殉第三回撲空,心中積壓的暴戾殺氣終于爆發(fā),將這伙結(jié)伴而行的散修殺了個干凈,勉強出了口惡氣。不過,耽擱了這段時間,青吟的氣息更是鴻飛杳杳,尋之不見。
李珣可以感覺到,這幾天,以太虛元化神光為基礎(chǔ),青吟應(yīng)付他靈覺感應(yīng)的方法越來越多,雖然兩人仍是一追一逃,可主動權(quán)卻似是慢慢從他手上交了出去。
這時候,李珣才真正理解,當(dāng)年以鐘隱驚天動地的神通,也無法將三散人等一眾魔頭斬草除根的緣由。
一個狡猾如狐的高手一心要逃命,實是再容易不過了。
他轉(zhuǎn)過身,看著滔滔東去的大江,心情漸漸平靜下來,這些天追逐戰(zhàn)的細節(jié),開始逐一回放。
其實。李珣不是沒有追上過青吟。
在出連霞第二大,他就同青吟再打了一場,只是被青吟突然激發(fā)出的斬空劍的威能阻了片刻,才又被其逃脫。
說實話,李珣有點疑惑。
就交手的兩次來看,感覺中直面斬空神劍的威能。雖依然寒意徹骨,鋒銳無匹,卻也不像最初在坐忘峰卜,遠隔千里,仍如墜冰窖的強橫。
仿佛當(dāng)時的經(jīng)歷,僅僅是記憶中的某個錯覺,并且,李珣的危機感應(yīng)也日趨減弱,在今天早上徹底消失,而這也是他跟丟青吟的原因之一。
「是不是自己神經(jīng)過敏。把事情想得太嚴(yán)重了?」李珣不止一次地這么想,「也許斬空劍里保存著鐘隱的力量??蓞s是有容量限制的,用的越多,消耗就越快,眼下被青吟用光了?」
如此想法,倒也合情合理,不過這無法解釋青吟甘冒奇險,回山搶奪神劍的瘋狂舉動。
李珣百思不解,只能再次放下,呼出胸口積悶的濁氣,日光越過江而,看向?qū)Π哆B綿的山石輪廓。
此時太陽臨近落山,天地間灰蒙蒙的一片,李殉的心情便如此景致一般無二
「往哪邊去呢?觀其行止。似乎是要向南,南邊……
正思忖間,他心頭忽有所感,身形一晃,便越過江面,再向南行了十余里路,即將到達石山之下,他身形倏然消沒,連個影兒都不見。
稍過數(shù)息。西方天際。數(shù)道極強的反應(yīng)壓過來。
兩道一先一后飛掠的人影。在空中刻下兩道清晰的虹光,就從李殉原本站立的大江對岸飛過,排開的元氣亂流彼此交纏碰撞,余波所及,石灘破碎,江水分流,威勢極為了得。
李珣眨了眨眼,身形一動不動。因為他感覺到,在飛天的二人側(cè)方,還一個人影,無聲無息地飛掠。
和天空那兩個目無余子的家伙不同,此人敏銳地察覺到。江灘卜橫臥的幾具尸身,在事發(fā)地點稍做停留,才又朝飛天二人追了上去。
就是這停留的空檔,讓李珣分辨出了來者的身分
「蝕神刀?對了。這里已經(jīng)是明玉山地界,離朱勾宗倒是不遠?!?
這個以暗殺、煉器之道名聞天下的宗門,與他頗有糾葛,原本的朱勾九殺,便是因為他變成了七殺,而前段日子,還由「七殺」中的四人陰攻于他,最后不了了之。
李珣生出了好奇之心。不止是因為看到了蝕神刀這老對頭,還因為剛剛在遁光人影閃過時,他的利眼看清了兩人的面目。
后面追擊的,是不久前剛被他毀去招牌的疫鬼勾刁子峰,而前面那位,也是老朋友了,正是與他稱兄道弟的四空千寶閣候補閣主,箕不錯。
也不知一別經(jīng)月,這胖子把「候補」的帽子摘去沒?意外見到「故人」,李珣的心情倒有些好轉(zhuǎn),他想了想,干脆踢尾追去,便當(dāng)是散散心也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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