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哉!青天!
李珣身子后仰,在有限的空間內(nèi),擺出最舒服的姿態(tài)。
此時此刻,他便是瞌眼欲睡的猛虎,沉潛水底的老龍。
當(dāng)下的放松,是因為所有的束縛都沒了意義,他已經(jīng)擁有了破開一切鉗制的力量。
目光從云柄華蓋一側(cè)投向天空,李珣突然失去了與古音糾纏的興趣。
不過,古音還是主動打破了沉默,低語聲繚繞在他耳邊:“先生一身分飾兩角,瞞得天下人好苦。卻不知,此時應(yīng)該如何稱呼?”
李珣依然看天,高空云層之上,天空的顏色純粹至極,恰如他此刻的心境。稍待,他才咧嘴笑道:“古宗主清音妙語,叫一聲‘先生’,也是極好的,何必改口?”
他心境放松,輕薄話倒是層出不窮。(電腦閱讀www.1m)
古音也不在意,一笑之后,便輕嘆道:“先生兩個化身,在此界同闖出好大的名頭。當(dāng)初因為靈竹,我一直對百鬼有些好奇,東南林海及羽侍等事之后,也就越發(fā)在意,卻還是難以想象,先生能將這兩個迥異的身份,飾演得如此漂亮!”
“客氣了。裝得再好,不也被古宗主戳穿?我倒想問問,鄙人究竟是哪里露了馬腳?”
古音笑吟吟地答道:“先生心思慎密,露馬腳一說,倒也談不上。只是,或許是日程繁忙,先生的身份變化未免太過迅速。尤其先生入星河救人時,潛進(jìn)去的是靈竹,殺出來的卻是血魔,而不論血魔目的為何,明璣借此脫身,卻是不錯的……”
至此古音語音稍頓,李珣知她還有下文,將目光移到她臉上,也不說話。
此時,他心中忽有所動,清凈靈臺似乎映出了一些已經(jīng)遺忘的東西,但當(dāng)他刻意去追尋,又杳無蹤跡。
古音并不知他心緒,繼續(xù)講下去:“緊接著便是水鏡大會前后,靈竹、百鬼在人前碰面,本來足以打消一切疑點(diǎn),然而接下來剃刀峰之事,無憂邀靈竹殺百鬼,百鬼親至,化身血魔,靈竹卻不見蹤影,而那水蝶蘭卻像是從石頭里跳出來似的,突然現(xiàn)身……有水鏡宗散發(fā)的大戰(zhàn)影像,我也能猜得到,逆水勾水仙子的另一個身份恐怕就是七妖中的百幻蝶吧?有這位幻術(shù)宗師,些許易容化形之術(shù),倒也不在話下?!?
李珣聽她說,又思忖半晌,只覺得古音所諸事確實有蛛絲馬跡在,可其中卻也不見決定性的證據(jù),便揚(yáng)眉道:“就這樣?”
古音微笑,旋即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簡,遞了過來。
李珣伸手接過,神念探入,便見里面密密麻麻地記載了自靈竹、百鬼出道以來,幾乎所有為外界所知的事跡。每件事都包括時間、地點(diǎn)、背景、接觸人乃至事態(tài)變化等等,詳細(xì)周備,有些細(xì)節(jié)連李珣自己都記不得,上面也都記載下來。
更驚人的是,其中記載的每件事,都以時、地為綱紀(jì),將靈竹、百鬼聯(lián)系起來,互相映照。
除一些傳聞不實、或由兩個傀儡代勞的事件之外,兩方事件,正是你現(xiàn)我隱、此消彼長的態(tài)勢,可說是絲絲入扣,便是傻子見了這刻意排列的記錄,也能看出百鬼、靈竹之間的問題。
縱使李珣心態(tài)已放得很開,見到這些記錄,終還是苦笑。
雁行宗是通玄界以情報消息擅長的獨(dú)特宗們,其宗們弟子均擅長化形匿跡之術(shù),終日游蕩天下,以各種方式收集此界內(nèi)事件、密聞,再加以整理出售,換取貴重的法寶、丹藥等物。
數(shù)萬年經(jīng)營,雁行宗記錄消息堪稱此界權(quán)威,與各個宗門都有或明或暗的往來。
李珣手中竹簡輕若無物,可這些記錄消息,也不知是經(jīng)過了多少人的手,才一點(diǎn)一滴地匯聚起來。
古音在旁笑道:“這里小部分是由散修盟搜集,大部分則是由雁行宗那邊得來。當(dāng)然,購進(jìn)這些消息記錄的時候,乃是分人分批行事,又混雜許多信息,不至于為人所察,至于后邊的整理排列,更是我與幾個近人所為,所知者不多,先生大可放心?!?
“放心?我有什么不放心的?”
李珣手指輕彈,擊在玉簡上,發(fā)出清脆的鳴響。
他曾經(jīng)設(shè)想過自家身分暴露的情形,卻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。他本身并未露出大的破綻,或勉可自慰,然而古音大膽假設(shè),小心求證的手段正是堂堂正正之兵,如山崩般壓下,務(wù)令人無可躲避。
這種方法并非只是古音的專利,此界任何一個有些資源的修士都能如法炮制,那么,他的秘密還能維持多長時間?
正如古音所說,近兩年,靈足的身分轉(zhuǎn)換還是太頻繁了。
他有些不爽,語氣自然幽冷寒徹。
偏偏古音仍在微笑:“其實這些也未能定論,直到今日與先生相見,親身體驗一回,方有了六七成把握。最后,還要先生親口承認(rèn)……”
原來是給詐出來的!
李珣“哈”地仰頭一笑,心中本就淡薄的悔意,出廳的煙消云散。笑聲里,他手中玉簡無聲無息化為碎末,被他袍袖一卷,灑出車外。
此時,他反倒對古音上一句話有了興趣:“古宗主體驗出了什么?”
“既然是體驗,安能形之于口?”古音抿唇一笑,臉上競顯出些狡黠的味道。
李珣見狀,前些時候的感應(yīng)再度泛起,且越發(fā)清晰。
古音在謹(jǐn)慎之外,果真還有其他的古怪。她偶爾顯露出的神態(tài),縹緲不實,如夢里空花,當(dāng)是心緒形之于外,而其傾注的對象,怎么想都不會是眼前的自己。
古音的異樣表現(xiàn)也是一瞬間的事,很快她就把焦點(diǎn)移到最初的話題上去:“此刻,再說你我分屬同類的話,先生應(yīng)該不會反對才是?!?
李珣嘿了一聲,忽然很想知道古音究竟在打什么算盤,干脆就來個默認(rèn)。
古音悠悠續(xù)道:“除此之外,我還記得,因霧隱軒之事,你與西聯(lián)、水仙子和羅摩什之間都鬧得很不愉快;再者,先生久居明心劍宗,牽涉頗多,萬一事態(tài)有變,舊友轉(zhuǎn)寇讎之事,也近在眼前。如此,正邪雙方盡都得罪,畢竟不美……”
“等等!”
李珣舉起手,阻止古音再說下去,即而揚(yáng)眉道:“按古宗主的意思,總不是在招攬我吧?”
他突然明白了古音的心思。
此時古音雖然仍有著在此界翻去覆雨的能耐,可手中力量較于全盛時,畢竟折損太多。
以妖鳳、青鸞、鯤鵬等三大妖魔為代表的十大執(zhí)議,此時星散大半,魔羅喉亦被“貓兒”吞吃,如此一來,散修盟會最頂尖的五位真一宗師,便只剩下身為傀儡的玉散人,可以說,其實力較之巔峰時的三成都不如。
這樣的散修盟會,還要面臨與通玄界幾乎所有正邪宗門為敵的尷尬,古音又需要什么樣的通天手段,才能扭轉(zhuǎn)這不得局面呢?
再拉起一批人馬,把窟窿堵上便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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