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,是嗎?”
聽古音透露的信息,李殉面上不以為意,心中卻轉(zhuǎn)得飛快。
星鞏劍宗木身倒沒什么,只要小心不被其禁法困住,就算三個天垣翁齊上,也攔不住他。倒是“化星劍帖”十分討厭,揪著他血魔的身分不放。難道是讓他在此界變成過街老鼠?
古音告訴他這個消息,又是什么打算?
李殉打量古音,古音卻像他之前所做的那樣,目光瞥向遠(yuǎn)方某處,繼而輕笑道∶“有些人確實討厭得很……百鬼光生,若有空閑。可否同車而行,妾身有事請教?!?
見她姿態(tài)放得如此之低,李殉的警戒心立時又提升了級別,稍一思索,便冷拒道∶“道不同,不相為謀。我與幽魂噬影宗畢竟還有香火緣分,古宗主一手策劃火宗之舉,與我本就是兩樣人,想必也談不到一塊去,何必到最后鬧得不開心?!?
“道不同……先生此,倒是實話。不過,若說先生與我是兩樣人,妾身卻不敢茍同?!?
她臉上笑盈盈的,可眸光中卻冷徹入骨。李殉毫不示弱,與之對視,半晌亦無勝負(fù)。
最終,仍是古音柔聲續(xù)道∶“先生是不以為然么?可是你我都是活在仇恨中的人。先生的心思。別人不知,我卻能設(shè)身自處,了解一二?!?
古音的語氣柔和之至,然而落在李殉耳中,卻如驚雷炸響,也虧得他是掩飾情緒慣了的,只是眉頭微皺,沒露出太多破綻。
稍一定神,他正待組織語反擊,古音第二次發(fā)出邀請∶“這里耳月太多,不是深談之所。若先生不嫌棄,不如登車再敘,如何?”
李殉并未輕動,只是盯著古音的臉,估摸她的心思。
對李殉這不禮貌的行為,古音仍是笑吟吟的,只仲手虛引,做足了姿態(tài)。
李殉真想甩頭就走,離這女人越遠(yuǎn)越好,可是這念頭方起,便被掐滅。他現(xiàn)在越發(fā)明白了,占音也許是天下有數(shù)的智者,可她更是此界獨一無二的瘋子。
若是拂了她的面子,天知道她會做出什么事來。
遲疑片刻,李殉終于還是低了頭,他哼了一聲,當(dāng)先跳空飛上,古音也不多,靜靜地跟在他身邊。
李殉升上云端,一眼便看到古音的云車座駕,同時也看到,正在云車上蕩腳丫玩的林無憂。小姑娘百無聊賴的表情十分動人,可是,只要記起她在鬼門湖中被禁錮元神,行尸走肉的模樣,李殉心底便是陣陣發(fā)寒。
“百鬼先生,請!”
古音再次伸手,清李殉登車。
李殉正要邁步。忽地記起,這云車怕是不方便吧……眼前的云車正是他在星河外與古音的那輛。那時坐兩人己經(jīng)夠擁擠的了,更何況還要加一個林無憂?
雖是這么想,李殉卻不能遲疑。以免落了風(fēng)度。當(dāng)他趨前時,林無憂生出感應(yīng),抬頭見了古音,嘻嘻笑道∶“表姐,你回來啦?!?
小姑娘己盡狂l日日靈動,然而這沒肝沒肺的模樣,似乎對妖鳳與古音的決裂沒一點概念,甚至對青鶯身隕,都沒什么感堂。
古音的反應(yīng)也很平靜,只是淡淡地道∶手機(jī)訪問:wap.ㄧ6~k.cn“怎么還沒跑掉,那算了,擠一擠吧。”
隨著她的話音,云車側(cè)沿?fù)醢宕蜷_,李殉皺了皺啟,還是登上車去,端坐一旁,古音也跟上來,挨著他坐下。
兩人的姿勢都端正得很,卻仍不免肢體接觸。李殉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肢體相接處透過來,立知古音的狀態(tài)絕不如她表現(xiàn)的那么良好。
“喃?!?
無憂小妮子吐氣開聲,雙腳一跳,也落在車?yán)铩>驼驹趦扇松砬?。云車狹長,總算還有立腳的地方,只是前方的視野完全被擋住,顯得十分局促。
云車微震,開始緩慢的加速,四周自動生成氣流屏障,擋住高空大風(fēng)。李殉偏頭。見兩側(cè)云氣倒流甚速,不過,與當(dāng)日往返星河、北海的速度相比,又不算什么。
當(dāng)日,云車是魔羅喉拉動,如今魔羅喉已死,拉車的又是何人?
李殉腳掌輕擊車板。感覺著其下的暗格,倒是生出些好奇之心。
“喂,百鬼道士,聽說你和明心靈竹是死對頭?”
林無憂百無顧忌的聲音把他從走神的狀態(tài)扯回來。李殉抬眼看她,想表現(xiàn)出冷漠的樣子,可是想到她的不幸,那張冷臉便擺不出來,只能抽*動唇角,淡淡回應(yīng)∶“宿敵而己。還算不上你死我活?!?
一側(cè),古音俏臉微向外撇,似乎是微笑起來。李殉用余光掃她一眼,冷聲道∶“古宗主請我上車,我也上來了。有什么話,直說便是?!?
古音側(cè)過臉來,似笑非笑,正要說話,前面林無憂已經(jīng)不依不饒地叫道∶“表姐妹等會啦,我還沒問完呢!”
“哦,那還真抱歉呢?!惫乓魷睾偷匦ζ饋?,便在李殉以為她會繼續(xù)沉默下去時,她忽地纖指飛動,在林無憂反應(yīng)過來之前,點在她眉心處。
在李殉驚訝的目光下,無憂晶亮的眼眸瞬間黯淡下來,身子亦軟軟跪倒,上身傾伏在古音腿上。
若不明就里,乍看倒似是承歡膝下的孩童,又似是懶洋洋發(fā)困的愛寵,一派派和樂融融,然而從李殉的角度看過去,恰好見到無憂木然的面龐,以及大睜的幽寂空洞的眼睛,其中沒有半點生氣。
他抿住嘴唇,按住心中翻涌的情緒,搖頭道∶“古宗主何必與她較真,她還是個孩子?!?
古音聞笑出聲來∶“雖說此界無年歲可,可是這“孩子”一詞由先生說出來,也實在有趣?!?
f知道我有多大?”
這句話在李殉胸口盤旋數(shù)周,還是給壓了回去。
樸他冷硬的表情,古音無聲一笑,伸出手,在無憂柔順的秀發(fā)上輕撫而過,像是撫摸心愛的寵物。
如是數(shù)遍,便在李殉以為她走神了的時候,古音方輕聲道∶“一著廢棋,臨收官之時,忽成絕妙,滿盤皆活……說起來,如此事情,便是我,也遇得不多呢。”
李殉知道她是指林無憂之事,本還以為她在自夸,但觀其神情,又覺得不像。只能應(yīng)付道∶“古宗主神機(jī)妙算,我自愧不如?!?
他有口無心的模樣,自然瞞不過人。古音唇角微勾。低語道∶“是么,我卻不信。先生應(yīng)該有這種感覺吧,看著自己布下的伏線越藏越深,深到自己都無法觸及的地方,突然有一天,有機(jī)會扯動它,一轉(zhuǎn)眼,就是天翻地俊。”
李殉眉頭幾乎打了死結(jié)。他有一種強(qiáng)烈的感覺,此時的古音。并非是與他說話,而是透過他。與另一個無法觸及的影子交談。
字音流動間,起伏波蕩,幾如幻夢……
他心中不安,咳了一聲,打斷這妖異的氣氛,淡淡地道∶“古宗卞要交心,換別人去,本人擔(dān)待不起?!?
古音倒也不生氣,反而失笑道∶“交心?算是吧??墒窃捳f到這兒。倒真想請先生猜一猜,我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?”
李殉只是冷笑,根本不接話。
古音等不來他的回答,容色不變,繼續(xù)道∶“我一直在想,抽出這根伏線之后,我究竟能做些什么?棲霞已恨我入骨,偏又不能拿我怎樣,甚至還要受我節(jié)制。有些事情我想了很久,一直沒機(jī)會去做。不知道現(xiàn)在能不能成。比如……”
她語音稍頓,清亮的眸光照在李殉面上,忽爾燦然一笑∶“比如,若我以無憂為質(zhì),要扶棲霞為先生侍寢,先生以為,她會答應(yīng)么?”
音猶未落。高空云氣之h,忽有一道灼然殺氣當(dāng)頭罩下,刺人肌骨。
李殉此時才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妖鳳一直跟隨在側(cè)。
也是在這短竹的失神之后,他才真正理解了古音話中的意思,那簡直比妖風(fēng)的殺氣還要震撼百倍{
李殉毫不懷疑,若他話語稍有輕薄之意,頭頂上那位羞憤至極的大妖魔,必會痛下殺手,不死不休。
他瞬間做出了最理智的選擇∶“士可殺,不可辱。棲霞元君畢竟是一代宗師,就算古宗主與她有天大仇怨,也不好如此折辱于她……”
“是嗎?”
古音的眸光直刺入李殉眼底深處。
在其明鏡般的映照下,李殉才猛然發(fā)覺,他的肌體活動,絕非是表現(xiàn)出來的那么平靜。面對古音似話問,又似確認(rèn)的話語,他一時間竟然難以應(yīng)付。
然而不等李殉再度表態(tài),古音便收回目光,輕抿唇線,笑了起來∶“看來先生仍然心有顧忌,也罷?!?
她似是要換個話題,然而下一刻,她的手指便輕按在林無憂的后腦處,云車內(nèi)寒氣陡升。這時,她朱屬微啟,輕聲道∶“棲霞,勞駕,離我們遠(yuǎn)些?!?
高空中透來的灼熱殺氣幾乎可以將云車掀翻。周邊云氣甚至已經(jīng)透出了火紅顏色??稍谧罱K噴發(fā)之前,還是無可奈何地退去。
李殉抬頭,恰見到一線虹光遠(yuǎn)蹈百里之外,最終不見痕跡。
摯友身死。仇不得報∶女兒受制于人,堂堂絕代妖魔,竟然落得如此下場。
李殉并不是憐憫什么,叮確確實實為她感到悲哀。同時,也俱然于古音的膽色,或者說,是瘋狂{
她自己發(fā)瘋也就算了,可她真想把妖風(fēng)也推下去,真要如此,發(fā)了瘋的妖風(fēng),又會是怎樣的一種景象?
李殉想了這些,不可避免又走神了。最后還是古音的話音將他驚醒過來∶“士可殺,不可辱……先生以為,何為士?”
李殉感覺到自己此時狀態(tài)不佳,貌似是有些亂了陣腳,便漫道一句∶“有能者為之”
這回答模糊得很,本就是為了調(diào)開古音的注意力。
古音似乎真的上了當(dāng),暫時陷入思考,李殉暗吁口氣,借此機(jī)會調(diào)核心態(tài),正覺得心神漸定之時,忽聞古音低語∶“林閣可為士乎?”
話音有如電光長鏈,猛抽進(jìn)李殉腦內(nèi)。
在這瞬間,李殉周身肌肉緊繃,梅一個汗毛都倒豎起來,尖利如針。然而他的意識卻在同時流動開去,驅(qū)使嘴唇上下開合,喃喃道∶“林閣?”
古音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,就像是正常地討論問題∶“不錯,林閣。曾經(jīng)的連霞七劍之首,明心劍宗二代弟子第一人,也是棲霞曾經(jīng)的夫君,他,可為上乎?”
同樣的問題第二次擺在李殉面前。他目光垂下,無意識地看著下方古音素白的裙袂,靜默片刻,方道∶“應(yīng)該是吧?!?
“那么,林閣被棲霞倒懸在水鏡洞天之前,赤身**,示眾三日,觀者如堵,如此,也算是“士可殺,不可辱?”
古音的語調(diào)轉(zhuǎn)折中,終于流露出些許嘲弄味道。
李殉終1“抬眼看她,眼神冰寒似雪,語氣卻是異樣的平淡∶“原來古宗土也是相信因果報應(yīng)的?!?
“非也,最多只是相信,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而己?!惫乓袈暬卮穑f著又是失笑,“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,古人∶“一之為甚,豈可再乎”,我卻說,甚之過也。再做也無妨……先生以為呢?”
先前的情緒波動終于沉淀f來,李殉不能確定古音提到林閣,究意是有意或無意。他實在沒心情迫逐古音跳躍的思維,免得一時沖動。將這女人活活掐死在這,故而沒好氣地道了一句∶“請古宗主直。”
“先生不明白嗎?我剛剛使講過,我與先生是同一類人,我之思慮作為,亦應(yīng)是先生之思慮作為,僅此而已?!?
“豈有此理。”李殉本能地排斥這種說法,也不管古音是刻意來套近乎,又或者別有所圖,他拂然道∶“古宗主這話是越發(fā)奇怪了,難不成宗主煉成了他心通,可照人肺腑?”
對他不客氣的辭,古音不以為件,依然笑道∶“先生何必動怒,我如此說法,也是有根據(jù)的。就在日前,我那夜摩天里,走失了一人。讓我好生不解?!?
聽古音繞來繞去,李殉真想拂袖便走,可是耳邊繚繞的嗓音似乎有某種魔力,勾魂攝魄,將他定在座位上。
古音也看出了他的躁動,眉目間笑意宛然,輕輕側(cè)過臉來。在此狹小的空間內(nèi)。這一個小動作,便讓打破了兩人間的合理距離。
她豐潤的唇瓣幾乎就貼在李殉耳根處,幽冷的體香伴著微微吐息,撫過李殉感官,也讓他躁動的心臟再繃開了一根弦。
便在此時。古音柔聲續(xù)道∶“那人是個囚犯,我明明用了絕息竭元之術(shù)。禁錮其修為,只要無外界精氣注入。便是再修煉十萬年,也聚不起半點真息……
“可就在五日前,此人竟然修為盡魚,掙開烏金鏈,沖出寒室,從北海海眼逃生,真是令人氣煞。百鬼先生也是當(dāng)世高人,
不知能否為我解惑?”
語音悠悠散盡,古音微笑看去,身邊男子僵得像一具石像,無論是肌體還是思維。
請繼續(xù)期待幽冥仙途第二部精采續(xù)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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