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百鬼,別急著走,本座有話問你?!?
一即出,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洛歧昌身上,他卻頭也不抬,只拿著根樹枝撥火,倨傲得很。
李珣聞聲止步,轉(zhuǎn)過臉去,似乎并不在乎對方生硬的語氣和態(tài)度,依然笑吟吟地說話:「不知東皇有何指教?」
洛歧昌這才拋下樹枝,目光揚(yáng)起,與李珣眼神一對,各自錯開,似乎并無針鋒相對的意思。
不過他口中依然平淡冷硬:「水鏡大會期間,我那不成氣的女兒為人所傷,傷她的功法,正是燃血元息……」
周圍的空氣明顯一窒,雙方的人馬都緊張起來,聽洛歧昌這么講,難道這就要打起來?
幾個心思靈動的,都去看洛玉姬,只見這女修面色蒼白,似是精元有虧,一副大病初愈地樣子,倒也不像是洛歧昌故意找碴。
李珣眉頭一皺,想到的卻是當(dāng)日自己目睹天芷擊殺徐亢的一幕,洛玉姬正是當(dāng)事人之一,天芷應(yīng)是手下留情了,否則這妮子哪還留得命在。
心中稍一思量,他不痛不癢地回應(yīng)道:「令嬡受襲一事,我也聽說過,只是與本人無關(guān)……」
「本來就沒說是你,你急什么!」
也許是有父親壓陣,洛玉姬氣勢復(fù)蘇,頗有些張牙舞爪的味道,不過,她這句話倒讓很多人迷惑不已。
洛歧昌才不管旁人怎么想,只是冷冷道:「本座沒說是你,只是你身為當(dāng)代血魔,對《血神子》的傳承應(yīng)該相當(dāng)了解。本座只想知道,當(dāng)日擊傷玉姬的兇手,你可知曉,或者,有什么線索?」
「對不住,我不清楚?!估瞰懙幕卮鹜纯鞜o比。
洛歧昌眸光漸冷,似是發(fā)怒的前兆,可出乎眾人意料,與百鬼僵持了數(shù)息,他又垂下眼皮,淡然道:「如此便罷了。」
這就完了?洛歧昌這手高高舉起,輕輕放下,把所有人都耍得哭笑不得。
李珣微微撇嘴,再一點頭,轉(zhuǎn)身便走,哪知洛歧昌就卡在這時發(fā)聲:「你身上的仇怨,自有苦主……我且替天垣老兒留你一命,若星璣劍宗奈何你不得,我再取你性命不遲?!?
沒人覺得洛歧昌此有何虛妄之處,雖然也沒人認(rèn)為,要殺百鬼真如他所說的那般探囊取物。
只是,若沒有這點霸氣,洛歧昌何來「東皇」之名!
李珣沒有回頭,只發(fā)出幾聲低低冷笑,以作回應(yīng)。笑音未絕,他已飛騰半空。
在他身后,幽魂噬影宗的人馬也沖天飛起,轉(zhuǎn)眼不見了蹤影。
「東皇和此人竟還有這般糾葛。」
大衍先生收回遠(yuǎn)望的目光,又在洛玉姬面上一掃,點頭道:「令嬡血氣虧損,猶未復(fù)原,確是被「燃血元息」所傷的跡象,只是,東皇如何肯定,這并非百鬼所為?」
洛歧昌微笑道:「小女與那百鬼道人結(jié)有宿怨,相對來說,還比較熟悉。她肯定傷她那人,絕非百鬼道人,對小女的眼力,本座還是有信心的?!?
聞,大衍先生沉吟不語,倒是蘇曜插道:「是了,當(dāng)日我聽釋無涯宗主說過,水鏡之會上出現(xiàn)了兩個「血魔」,修為有高低之別,只是修為低的,在「血影妖身」上的造詣反而更為精純。
「前幾日水鏡宗將百鬼與青鸞的交手影像傳檄天下,我也看過,此子「血影妖身」應(yīng)用之妙幾入化境,精純無比,如此看來,傷到令嬡的,當(dāng)是修為高的那個?!?
洛歧昌微微點頭,表示認(rèn)可。
火堆這邊,梅潔壓低聲音,詢問道:「洛小姐,你是怎么分辨出,傷你的「血魔」并不是百鬼的?」
因洛歧昌的輩分?jǐn)[在那里,若認(rèn)真起來,梅潔還要稱洛玉姬為「師叔」,為免尷尬,梅潔只好換用個模糊的稱謂。
洛玉姬對此心知肚明,只展顏笑道:「嗯,其實很好分辨的,雖只是一照面的功夫,但感覺就是不一樣。
「詳細(xì)來說,身材上,百鬼是瘦高個,襲擊我的人則要矮一些;眼睛也不同,那人眼眶稍長,比百鬼要好看,還有更重要的是,百鬼為人謹(jǐn)慎,身上從沒有什么特殊的氣味,而那人血腥氣雖重,卻用了香料,且品流極高……」
梅潔輕輕贊了一聲:「這么短的時間里,難得洛小姐還能找出這么多差別來?!?
她奉承這一句,便讓洛玉姬大生好感,強(qiáng)壓著得意的感覺,謙虛了兩句:「也沒什么啦,主要是我和百鬼那廝結(jié)了仇,而襲擊我的人留下的印象又太深刻。不過,我有種感覺,襲擊我的人是位女修的可能性更大些!」
「女修?」隔著顧顰兒,蘇曜若有所悟:「玉姬侄女所說,也不是沒有道理。」
那邊,洛歧昌仍是微笑道:「小孩子純憑記憶復(fù)現(xiàn)出來的細(xì)節(jié),難免有所差錯。
「就算她說得不錯,可是,那人修習(xí)《血神子》,明顯是半路出家,其本來修為必定驚世駭俗,此界女修有此修為者,不過三兩人而已,本座可找不到配得上的人物?!?
蘇曜聞,倒真的屈指去算,嘴里喃喃兩句,忽地皺眉道:「怎么沒有?這兩三人里,天芷上人固然不可能,可那陰散人同樣修為絕頂……
「哦,對了,別人不知,東皇怎會不知,陰散人近日重出江湖,不是還和貴宗沖突了一場嗎?當(dāng)時,好像就是和那個百鬼攪在一起吧?!?
聽到「陰散人」這名字,洛歧昌眼中閃過毫不掩飾的殺機(jī),笑容也浸透冰寒:「若是陰重華真不顧臉面,去修習(xí)血散人都不用的垃圾,我要斬她于劍下,倒是容易許多。
「只可惜,據(jù)與她交手的居士所,陰重華潛隱這幾十年,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將《陰符經(jīng)》修至大成,絕無可能再兼修旁門,所以絕不是她!」
大衍先生眉頭微蹙道:「百鬼此人,交游竟如此廣闊?水鏡宗傳檄之上便說,他與「逆水勾」水蝶蘭交情頗深,若再算上陰散人、甚至幽魂噬影宗的背景……能和陰散人攀上交情,還能保下命來的,絕對是了不得的人物?!?
蘇曜嘖嘖連聲,忽又想起什么,轉(zhuǎn)臉問顧顰兒:「對了,顰兒曾在東南林海與百鬼照過面,你覺得此人如何?」
顧顰兒正精神恍惚的時候,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,遲疑了好久,也沒說出話來。
最后,還是另一邊的洛玉姬幫她解圍:「顧師妹才和百鬼見過一面,那廝又極懂得隱忍,哪能說得明白?我和他已經(jīng)打了幾十年的交道,還覺得霧里看花呢。」
蘇曜哈哈一笑,不再管這邊,顧顰兒喘了這口氣,再看洛玉姬,難得地露出笑容。
洛玉姬則是沖她眨了眨眼,兩人已停滯了數(shù)十載的友情,似乎又緩緩流動起來。
相對于大衍先生的凝重,洛歧昌明顯輕松得多,他笑道:「大衍兄,你看百鬼回去,冥火老兒會如何待他?」
大衍先生沉吟道:「宗門內(nèi)斗之時,能拉攏自然最好,只是百鬼傾向明顯,若刻意優(yōu)待,反而會即刻引發(fā)矛盾,碧水君不會坐以待斃,這樣,情形反而會更糟……」
想到這里,他忽地啞然失笑:「我們又何必自尋煩惱,此事自有人去操心,是好是壞,就看幽魂噬影宗的造化了?!?
「大衍兄所甚是。嗯,既然熱鬧完了,我也就此告辭?!孤迤绮惺赂纱嗬洌?dāng)下便站起身來,微笑道:「大衍兄,雖說你為惕兄轉(zhuǎn)生之事,勞心勞力,可南北兩邊,你也不能袖手不管。
「尤其是北邊,近來傳妖鳳、青鸞和古音撕破了臉,散修盟會那里,情況莫測啊?!?
「三人成虎,區(qū)區(qū)傳,亦不足信。不過,南北相距雖遠(yuǎn),實則一體兩面,只要南方局面控制住,北邊便不足慮,反之亦然。」
大衍先生續(xù)道:「尋到塑靈池后,我將應(yīng)厲宗主之邀,前往鎮(zhèn)魂海,東皇應(yīng)亦如是?!?
洛歧昌點頭承認(rèn):「賤內(nèi)已領(lǐng)著宗門精銳先一步前往,本座隨后也會趕去。正道九宗,除你我之外,尚有法華宗、虛緲宗同往,五宗合力,穩(wěn)定局面,還是綽綽有余?!?
聽他如此自信,大衍先生微蹙眉頭,想提醒兩句,最終還是放棄,只是起身行禮送別。
洛歧昌哈哈一笑,攜了洛玉姬的手,在其匆忙的道別聲中,飄然而去。
等二人身形遠(yuǎn)去,大衍先生搖頭道:「誠為多事之秋。此地不可久留,我們也動身吧?!?
眾修士紛紛應(yīng)聲,起身打滅了火堆,稍一整理,便都沖天飛起,朝著叢林深處去了。
正當(dāng)梅潔飛起的同時,無意間回望,隨又奇道:「顰兒,你往哪兒看?」
「嗯,沒什么。」
低語聲中,顧顰兒馭劍飛動,沖開這片流溢著某人氣息的虛空,遠(yuǎn)遠(yuǎn)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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