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忘峰之高之廣,幾可成為**一界。且不說嬰寧,便是對單智這半桶水來說,想在短時間內(nèi)逛個來回,也是很吃力的一件事。
所以,第二天登峰之前,李珣干脆賣弄一把,將當日專為嬰寧所做的云車拿出來,稍做修飾,便載著五人東飄西蕩,真如山間云氣一般,起伏中飄然若仙。
只是,李珣此時懷著極重的心思,玩樂之時,便總覺得提不起勁兒來。
還好他只是負責指出石板埋藏的地點,祈碧等人又是興致勃勃,氣氛倒還不錯。
以駕云之術為依托的云車,速度并不慢,在第二天中午時分,當李珣從最后一次的埋藏地點,將一疊石板挖上來時,包括祈碧在內(nèi),所有人一起歡呼起哄,氣氛熱烈得緊。
李珣看了他們一眼,聳聳肩,從這疊石板中挑出三片他認為還有些價值的,遞給嬰寧。
這小姑娘也不在乎上面粘連的泥土,小心翼翼地接過,臉上極是開心:我去把它們洗干凈!
祈碧輕撫小姑娘的發(fā)髻,愛憐地道:好像東邊有個小湖,我陪你去吧。
嬰寧笑嘻嘻地應了,當下便由祈碧帶著她,御劍去了。
李珣拍拍巴掌,笑了聲大功告成,哪知竟沒人搭理他,愕然轉眼,卻見單智眼神直勾勾地看著祈碧離去的方向,兀自出神。而一邊靈機似乎是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,看看單智,再看看空中的劍光,若有所思。
這情形看得讓人無奈,而其中的復雜關系,更令人眉頭大皺。
李珣暗罵一聲不知死活,拍了拍巴掌,震醒兩個同伴:時候不早了,咱們雖是可以辟谷,可嬰寧這孩子還在長身體,咱們?nèi)ヅ┏允郴貋戆伞?
這一點自然無人反對。
那我去抓幾條魚來!單智當下便自告奮勇,接了這個差事,駕劍飛去??此麆馑?,分明就是祈碧所去的方位。
李珣看得只能搖頭,轉臉向靈機道:那咱們哥倆去打些野味兒,這坐忘峰靈禽異獸不少,但要是想找著美味,還是要請教我這地頭蛇才成。
他的調(diào)侃卻沒起到效用,靈機雖然也在笑,但神情頗為勉強。李珣心中明白,臉上卻做出迷惑狀:怎么了?
靈機看著單智劍光消失的方向,沉默了半晌,方轉臉向李珣看來:珣師弟,單師兄他是不是有些不對勁?
說了這一句,他又覺得表述得不太準確,皺著眉頭補充道:我是說,他這段時間是勤勉了,可那味道總有些,嗯,怎么說呢,似有些興奮得過頭。還有,我最近發(fā)現(xiàn),他總是在偷偷地看……
靈機終究是老實人,說到這個地步,已經(jīng)勉為其難,后半截話堵在喉嚨里,是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了,倒把臉給漲得通紅。
看到他這模樣,李珣倒覺得自己有些惺惺作態(tài)了。嘆了一口氣,他幫著靈機說出來:看祈碧師姐,是嗎?
靈機瞪大了眼睛,愣了半晌,方叫道:原來真的是……你早知道了?
那為什么不勸勸他?
勸?李珣攬過靈機的肩膀,苦笑道:要不你去對他說,祈師姐是羅敷有夫,不要說想做什么,便是心里有什么念頭,都是魔障,應斂神收心,刻苦修行,最終成道之類……你去試試?
靈機雖是老實,卻不是笨蛋,只聽李珣的口氣,就知自己太想當然了。
忙低頭道歉,旋又撓頭道:那該怎么辦?我看單智師兄的情況很嚴重了,咱們總該做點什么吧。
李珣對這個心腸極好的師兄向來是很欣賞的,不想讓他著急,手掌在他肩上拍了拍,沉吟道:其實最有效的法子,就是讓祈師姐親自對他說,讓他斷了念頭。只是他此時恐怕已鉆進了牛角尖……
祈師姐仍不知道這件事,而且,最近她與大師兄之間也有些問題,這時候去驚擾她,一個弄不好,恐怕大家連師姐弟都做不成,那時便糟糕了。
靈機聽得齜牙咧嘴,半晌方道:那,讓他移情別戀可不可以?山上還有不少師姐、師妹……
在李珣的注視下,他的話音越來越低,終不可聞。
李珣忍了又忍,最后還是撐不住,噴出笑聲,旋又別過臉去,靈機說話時就勉強得很,此時更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,臉色已漲成豬肝一般。
李珣不愿意讓他太過尷尬,忙收了笑,搖頭道:這當然也是個辦法。
只是你也知道,單師兄以前是什么模樣,這都是瞞不過人的。而且,宗門弟子,大都還是向道之心甚堅,像祈師姐這樣的,十個人里未必能有一個,兩下相加,你找誰去?
靈機無以對,只能沉默下去。
李珣嘆了口氣,有句話藏在心里,并沒有說出來:指路幽燈已深埋心底,幾十年以邪欲助燃,互為表里,此時再想摳出來,哪有這么容易?
靈機沒有找到救治單智的良方,心情顯然也頗受影響,有氣沒力地去打獵了。李珣特地讓他去抓一種很是狡猾的飛狐,希望能以此來轉移他的注意力。
而李珣本人則覓了個陰涼避風處,搭起一個簡易的火灶。他是在野外生活慣了的,對此自然駕輕就熟,不一會兒便大功告成。稍一思量,他又登上高處,遙遙向祈碧那邊看去。
冬日里草木凋零,視野也變得分外開闊。李珣很快便看到,數(shù)里外山溪邊上,單智正以格外夸張的肢體動作,努力逗祈碧發(fā)笑,看起來效果不錯,這越發(fā)地令單智興奮,在這邊,都能聽到他忘形的大笑聲。
李珣盤膝坐了下來,冷淡地看著遠方的畫面,這幾乎可說是他一手造就的局面,如今看來,卻無法給他任何的成就感。
如果用陰散人的狼狗之別來分析的話,一頭狼,顯然是不會對小狗兒擺弄的玩具動心的。它會很疑惑,不明白那可憐的小家伙兒為什么會對諸多無意義的玩意兒樂此不疲。
李珣應該就是這個狀態(tài),在此刻,遙遙看著這對曾被他做了手腳
的男女在那邊笑晏晏,他卻完全提不起勁來,看得久了,甚至覺得無聊至煩悶……干脆捏死他們算了!
這想法在腦中電火般閃過,一瞬即逝,連李珣都不敢確認,自己是否真的升起過這種念頭。他長長地嘆了口氣,目光移到一側的女孩兒身上。
嬰寧……對了,好像她除了是元胎道體之外,還叫什么如意玉嬰,這個身分想必是珍貴得很了。若真引她修行,也不知有什么忌諱沒有?
想到這個問題,李珣又一次意識到自己同成名已久的真人境修士的差距——起碼在見識上,他差得不止是一星半點兒。還好,他有一個堪稱通玄界活字典的工具。
感應到他的意念,虛空中微現(xiàn)震蕩,一身素裝道袍的陰散人跨空駐形,光明正大地站在李珣身后。清風拂過,拂塵輕擺,袍袂飄飄,宛若仙真。
李珣回頭看她一眼,皺起了眉頭:你給我找麻煩是不是?周圍還有人呢!
啊,抱歉,前天晚上,我還以為你變了態(tài)度,莽撞了。
陰散人微微躬身,眉目間恭順婉媚,語氣卻仍是刺人得很。這樣說話對她全無好處,可是她也正是憑藉著這種方式,來維護她最后一點兒尊嚴。
前天晚上?
不是嗎?你那明璣師叔問話時,你是怎么回應來著?天妖劍宗徐亢,不是嗎?
徐亢?
將這個名字在嘴里滾了兩圈,李珣才記起,前天晚上確實有這么一出。當時明璣逼迫過甚,他無奈之下才拉這人出來頂缸,可這關態(tài)度
屁事?
怎么沒有關系?你這回扯出個徐亢來,可曾想過以后要如何圓謊?
李珣的眉毛跳了跳,陰散人的語音輕重,非常清楚地表明了這個問題的重點并非是如何圓謊,而是可曾想過。
這是個相當有趣的問題,李珣仔細回想了一下,確實,在扯出徐亢的時候,他根本沒有去想日后會怎么樣,似乎是思慮不周。不過,眼下被陰散人提醒,他也沒有什么后悔的情緒。
李珣自然不是笨蛋,很快便想到,這是陰散人對那句找麻煩的回應,同時也等于是對他修行心態(tài)的指點。
他沖著陰散人點點頭,算是承了這份情,也不再提麻煩之類的話。只將話題引到最初的方向上去:幫我看看,那個小姑娘該是怎么個造就法兒?你那侄女兒說她是如意玉嬰,又是什么意思?
陰散人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以少有的認真態(tài)度遙遙觀察了一會兒,方點頭道:確實是如意玉嬰,婉如的眼力倒是不差。不過,話又說回來,你確定要造就她?
看這女冠大有深意的目光,李珣心中思量,嘴上也沒說滿,只道:如此良材美質,豈能暴殄天物?我就是不了解這其中門道,才問你嘛!對了,你還沒說清楚,這如意玉嬰的妙處呢!
嗯,簡單來說,你可以把如意玉嬰看作一個上等的外丹鼎爐,也約等于是一位極上乘的雙修道侶……陰陽宗便有鼎爐易得,玉嬰難求的說法。
這話李珣也聽秦婉如講過,聞便冷笑起來:陰陽故伎。
陰散人也不理他,繼續(xù)道:只是這鼎爐與尋常的不同。所謂玉嬰,其實便是元胎道體,你也是過來人,應知其通透無瑕的體魄精元,對淬煉體內(nèi)駁雜真息,有何等妙處,這一點,對修習魔功邪法者,價值不可估量。
若在以前,李珣可能還不在意,但眼下他修習血神子這最頂尖的魔功,又是關鍵時候,不免就有些心動。
而陰散人還未講完:但就這小姑娘來說,如意二字,方是關鍵。
如意者,喻吉祥,又喻心順。聯(lián)系修行,便是形隨心轉,成就天魔妙相。
天魔妙相,媚功?
陰散人啞然失笑道:算是吧,天魔妙相在釋門雖被污為外道,卻堪稱媚功之頂峰,由此衍生出來的天魔舞,是陰陽宗僅次于《陰符經(jīng)》的上乘秘法。
而這小姑娘骨竅關節(jié)無不合乎于天魔妙相的要求,若是以特殊手法駐形煉心,不出甲子,天魔舞便可小成,到那時,這可是件活的頂尖法寶呢。
李珣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了,或者是耳朵出了問題,他皺眉道:法寶?
沒錯,就是法寶。陰散人唇邊笑意隱現(xiàn),自嘲的意味兒極濃:傀儡之術,固然為幽魂噬影宗所獨擅,但畢竟是修死人的功夫。而這如意玉嬰,則是修活人的手段,至于孰強孰弱,那就見仁見智了。
看李珣神情頗不以為然,陰散人微微笑道:就算不成,也能調(diào)教出一個尤物……你應該能看出來,這女孩兒年齡雖幼,卻一身媚骨,他日就算逗樂解悶,也是不錯的。
李珣瞥了她一眼,忽然伸手,抓著她的袍袖,向下一拉,這絕色女冠便順勢倒入他懷里,霎時間,軟玉溫香,溢滿指端。
尤物?天底下最頂尖的尤物不是在這兒嗎?
笑聲中,李珣的手掌輕車熟路地探入陰散人衣襟里去,懷中美人兒低嗯一聲,整個身子幾乎要融化到他胸膛里去。
然而,兩人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,最后還是李珣在美人兒耳畔低語:比你如何?
如意天魔女可說是為了你們男人而生的,你說如何?
李珣低聲冷哼,但不可否認的是,聽聞此語,他心中也為之一蕩。還好,他仍有定力接著說話:鼎爐之事,暫不去說。我問你,照你的看法,我若收她為弟子,應該怎么指點修行呢?
那便真是暴殄天物了。
陰散人說得漫不經(jīng)心,但很快就為此付出了代價。
李珣在她衣內(nèi)的手指猛地一緊,在最脆弱敏感處的刺痛感覺,便如同撥動的琴弦,余波蕩漾,遍及全身。
她輕抽了口涼氣,身子倏地蜷起,旋又在連續(xù)不斷的刺激之下,慢慢繃直。肌體的每一個部位,都在肉欲和精神的雙重沖擊下,失去了控制權。
自從精神防線被李珣粗暴地沖垮之后,陰散人對這類手法便再無抵抗之力,才數(shù)息的工夫,她已是眼神迷離,幾入忘形之境,身上更是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,使肌膚越發(fā)細膩香滑,讓李珣愛不釋手。
當然,李珣還沒有豪邁到在諸多同門眼皮底下,荒郊野合的地步,手下也留了力。所以陰散人還能保持一線靈明,她低低喘息,唇邊偏露出一絲幾若挑釁的弧度。
若不信,便給我半日時間,讓你瞧瞧我的手段!
這邊才說罷,遠方已是劍嘯聲近,李珣皺皺眉頭,點頭應道:好,我倒要看看,我是怎么個暴殄天物法!
兩人目光相對,陰散人淺淺一笑,眸光已盡復清明,她的身子也隨即沒入虛空,若非是李珣指尖留香,還當是剛才做了一場春夢。
單智的大笑聲響起,里面滿是意氣風發(fā)的味道,他從半空中跳下,手中掂著三條活魚,在李珣眼前一晃:挑了半天,只有這種魚賣相不佳,這才過了祈師姐那一關,嘿嘿,菩薩心腸喲!
李珣不動聲色地接過魚來,用魚腥氣遮去手上的余香,點頭笑道:別看這魚長得丑,可肉鮮刺少,正是一等一的美味兒。
單智聞越發(fā)得意,又見周圍無人,嘴巴更是遮攔不住:珣師弟你沒看見,祈師姐笑得有多開心,文?!龋沂钦f文海大師兄實在不解風情,祈師姐本就應該如此,何苦要郁結那般悶氣!
若在以往,這個時候,李珣會迎合兩句,以滿足單智的虛榮心??墒?,臨將開口,他腦中卻忽地閃過靈機的表情,心中一軟,語氣也隨著變了:是啊,祈師姐的心情是緩和了不少,我倒沒想過,嬰寧這孩子能有如此用處。
李珣這話彷佛隨口而出,旋又微笑著看過去,單智臉上驚愕的表情十分明顯。
然而,很快的,他就又笑道:這沒錯,不過,這些玩樂的手段,可都是我拿出來的。哼,最近一兩個月,祈師姐與咱們文師兄見面不過三兩次,倒有大部分時間和我們游玩,你說……
說話了半截,另一邊靈機也御劍而來,單智看到靈機過來,總算收斂了些,轉口說這魚如何如何,不過,見到靈機提著的那只飛狐,他又將自己的經(jīng)驗套了上去,說這狐貍如此可愛,祈師姐未必會讓下手云云。
靈機有口無心地應著,目光卻瞥向李珣這邊。李珣微微搖頭,同時在心中加上一句:無可救藥!
三人之間的微妙聯(lián)系在祈碧二人回來后,暫時告一段落。但不得不說,這幾十年下來,單智雖在修行上并無寸進,可在猜度祈碧的心思上,確實十分了得。
不出他所料……甚至比他所料的更激烈一些。當看到靈機手上提著的有著雪白的毛皮,兼又可憐兮兮的小狐貍時,不僅是祈碧,便連嬰寧都表達了強烈的憐憫之心,一來二去,小狐貍便從烤架上轉移到了嬰寧的懷里。
小家伙用狡猾的眼神打量著周邊諸人的表情,很快就明白該如何保住性命。所以,它努力地蜷起身子,將尖尖的腦袋插到嬰寧懷里,逗得女孩兒咯咯直笑。
祈碧也伸手輕撫小家伙柔順光滑的毛皮,但很快的,她的目光便只在嬰寧身上留連,似乎只從女孩兒的笑聲里,就可以得到最大的滿足。
將這一切都收入眼中,李珣低嘆了口氣,目光在單智臉上一轉,卻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他任何覺悟的跡象,相反,在祈碧湛然的母性光環(huán)下,他只能癡迷越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