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為同門,誰不知道明德那德性,聽他這蠻不講理的語,周圍幾個師兄弟都笑了起來,就連明松也繃不住臉,但最后,仍是以嘆息作結(jié)。
這事情本就不是武力所能解決。我們在周邊漂了多日,不也就是為宗門爭爭臉面?這關(guān)鍵還在厲宗主的調(diào)解上,若能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不誤月后水鏡大會的要旨,才是最重要的。只希望星河那邊不要再生變故……
話未說完,他們便齊生感應,天外一道劍光飛射而來,直落入云臺輦輿之中,看劍光,這應該是清溟放回的消息。
幾人同時站起,向輦輿方向眺望。不一會兒,云臺上人影閃動,在其上主持禁法的清虛飛身而下,面上沉沉如水。
明璣沒事了,天垣翁終于還是賣了厲宗主的面子,同意放歸。
耶?好事??!
明德?lián)粽平泻茫瑓s吃了所有人一瞪。清虛沒有什么表示,只是接著道:星河大變,畢宿、允星身死,天垣翁決意退出水鏡會盟。
眾人齊齊一驚,無論是畢宿還是允星,在此界都是鼎鼎大名的高手,比之連霞七劍毫不遜色,這樣的高手,怎么說死便死?
清虛看著眾人的表情,低嘆一口氣,依循著飛劍上的信息,將星河中事大略講了一遍。在場的沒有人是傻子,就是直性子的明德,也能品出其中詭異的事態(tài)來。
他撓頭道:血影妖身……便是當年的血散人,也沒有煉成這種邪魔玩意兒?。∷膸熃闶裁磿r候得罪了這樣的魔頭?
得不得罪還在兩可之間,這行徑簡直是多此一舉,除了擾得星河大亂,還有什么用處?
明松也是極為不解:要說這是北盟的挑撥之計,還有些道理??墒枪乓魹楫斒乐钦?,這樣拙劣的手筆,也不像是她的風格。
當然沒有人會想到,這只是某人一時的頭腦發(fā)熱。包括清虛在內(nèi),所有人都開始頭疼這意外給水鏡盟會帶來的后果。
天垣翁是好面子的人,因為這等重挫而不愿到水鏡大會上丟人現(xiàn)眼,眾人都能理解。
然而,星河乃是限制散修盟會生存空間的最重要棋子之一,沒有星河的配合,整個東方,尤其是明心劍宗,便會直接暴露在散修盟會的攻擊范圍內(nèi),沒有星河那般的絕妙禁法,明心劍宗的抗打擊能力,實在擺不上臺面。
不可不說,這也許便是天垣翁私下的考量之一!
明松等人,或早或晚都想到了此節(jié),一時間都沉默下去,氣氛壓抑得很。看到這情形,清虛嘆了口氣,又道:另外,明璣在三位宗主面前,當場立下重誓,殺害畢宿、允星的兇手不死,她永不得成道!
此一出,明松等人均是臉上變色。
這誓對旁人也就罷了,但對明璣這幾乎可以確定終將霞舉飛升的修士而,實是決絕過甚!
然而,大家也都明白,這種毒誓,絕不會由旁人逼迫,只能是明璣自己決定。而她之所以立此毒誓,恐怕也正是針對星河退出會盟一事而來。
糊涂,糊涂!
明德連連頓足,恨不時光倒流回去,讓他伸手捂著明璣的嘴才好!
有他這樣激憤型的,也有如李明和一般冷靜現(xiàn)實的,看著明德那般情狀,他冷笑道:眼下再說有何用處?還好四師姐并沒說一定要將那魔頭親手斬殺,今后只要我們賣些力氣,將那廝早早除去,便是了!
在連霞七劍中,除了明璣,便數(shù)李明和殺孽最重,總是讓同門皺眉頭。
可今日這一說,卻得到大家的贊同,就是性情最溫和的明如,也道這是最穩(wěn)妥的法子。眾人的話題便在不知不覺中,偏移了軌道。
明松終究還沉穩(wěn)些,他感覺到清虛似乎還有未盡之,便止住師弟、師妹的討論,將目光望向清虛。
果然,清虛苦笑一聲道:還有一件事,明松、明如,你們二人辛苦一趟吧……
嗯?
二度回到擎蒼江,聽著滔滔的流水聲,李珣卻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個風箱,只不過,吞吐的是潮水一般的星力亂流。
畢宿說,星力這玩意兒對星璣劍宗以外的修士堪稱毒藥,果然不假,一口氣吸得多了,只覺得頭暈目眩,體內(nèi)真息流轉(zhuǎn)也有了淤塞的感覺,至于骨肉肌體受到何種損傷,更不必說。
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他以這種類似自殘的行為,模糊了時間界限,看他的身體狀況,再看他此時所處的方位,有誰會相信,他是半個時辰前,剛剛潛入星河中的?
不過,星璣劍宗的反應還是讓李珣有些意外。
不久之前,估計著火候差不多了,李珣有意激發(fā)了一個禁制,暴露自己的行蹤,然后掉頭就跑。
當時也是好一陣熱鬧,數(shù)十道劍光從在他頭頂上方盤旋,他甚至都已做好了死戰(zhàn)的準備,可是在至少有近百道目光盯視的情形下,卻沒有一個人出手,甚至,連招呼都不打一個。
李珣也是愣了半天,才略有些明白過來,他試探性地舉步,幾十位修士只是冷冷地看著,沒有半分表示。
如果到這時,李珣再不明白,那便真是說不過去了。他深吸一口氣,同時視半空中游動的劍光如無物,循著星河運轉(zhuǎn)的原理,一步步向回途走去。
這一路絕不輕松,星璣劍宗的修士個個修為不俗,雖然沒有出手,可每個人的眼神都絕不友善,這些情緒匯集在一起,便是極濃郁的殺意,在虛空中汩汩流動。
李珣用腳趾頭也想像的出,不知還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這里的局勢。
此時此刻,他的一舉一動,都代表著明心劍宗的尊嚴。如果他膽怯了,舉止稍有不妥,便會淪為笑柄——星璣劍宗的修士,絕不會吝嗇他們的嘲笑聲。
報應,報應!
李珣心中苦笑,在這個時候,他才發(fā)覺,體內(nèi)被星力破壞的經(jīng)絡臟器,對他來說是多么大的負擔。他一方面要壓制傷情,一方面又要抵擋外界的壓力,若不是對擎蒼江一段的禁制熟極,他走不出十里路,便要出丑!
再度潛入時,數(shù)百里的路程他只用了半個時辰,而回返之際,將近一個時辰過去了,他挪動了不到三十里!如此這般,何年何月,他才能走出星河?
心中抱怨,他臉上卻平靜無波,目光直視前方,也當天空中閃動的劍光如無物,走到后來,他真的不再去想接下來還有多遠,自己的身體還能否負荷,只是一步步地前行,心中竟古怪地泛起了些殉道者的悲壯。
只是,這情緒也僅僅持續(xù)了小半刻鐘,當李珣再一步踏出,他忽地便發(fā)覺不對。
周圍的元氣流動,明顯不再是星河內(nèi)的味道,外界的壓力突然消失,讓他充斥形骸的真息猛然間找不到支撐,全身關(guān)節(jié)一起作響,竟是生生地震出一口血來。
天空中,幾聲冷哼之后,劍光四散,李珣回過頭去,立時便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,他已經(jīng)到了星河之外。那理論上還有數(shù)百里的路程,竟似被憑空抹去,玄妙至極!
好一個咫尺天涯的大神通!
一個熟悉的聲音驀然間響起在耳邊,李珣微吃一驚,正要回頭,卻覺得強烈的暈眩突襲過來,身子差點兒倒下。還好,一只手及時扶住他的臂彎,同時耳邊又響起一聲低語:好孩子,難為你了!
明如……仙師?
李珣努力眨了眨眼,讓眼前的昏黑暫時退去,再轉(zhuǎn)過頭,眼前果然出現(xiàn)了明如清麗溫柔的面孔。
而另一側(cè),似是明松的嗓音再次響起,聲音響亮得像是在同遠方的某人說話: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,今天吃這一虧,叫你不敢再小覷世間高人!
明如美麗的眼眸彎成了月牙兒狀,清澈的眼波卻不會讓人生出別的什么綺思來,她手上透過絲絲真息,幫李珣梳理體內(nèi)氣脈,而另一邊,明松也搭手過來,兩人合力,立時將傷勢壓制下去。
接著,明松也在他耳邊低贊一聲:做得好!
兩人不再說話,扶著李珣飛身而起,朝著數(shù)百里外的云輦飛去了。李珣終于明白發(fā)生了什么事,他強抑住心中大笑的沖動,微瞑雙目,開始調(diào)理傷勢。
當李珣踏上云樓攬月車的時候,他受到的是英雄般的待遇。
毫無疑問,李珣的目的達到了,所有人都在稱贊他,即使是清虛這樣嚴肅的人,也在提醒他不要忘形之后,著實贊了他兩句,李珣甚至不用解釋,便已經(jīng)達到了比預想中還要精彩的效果。
這樣的效果,都讓李珣為之惶恐了。
還好,僅過了一刻鐘,清溟、厲斗量兩大宗主便結(jié)束了與天垣翁的商討,連袂歸來,暫時為李珣解了圍。
說起來,李珣與厲斗量之間還頗有淵源。
在他以三年之期,困殺天鷹妖王之后,便是這位鐘隱之后正道第一宗師,贊他為小輩堅忍第一,使明心靈竹的名號,響徹天下。
而此時,再一次看到厲斗量,李珣心中的感覺頗為奇妙。
原因無他,只因為厲斗量的外貌體態(tài),與剛剛被他吞下肚的允星頗有幾分相似,都是豪縱任俠,有大丈夫氣概。當然,允星的氣度比之厲斗量還遠遠不及,也正因如此,李珣在面對厲斗量之時,很有幾分不自在。
不過,厲斗量此時神色沉郁,并沒有放太多注意力在他身上。倒是清溟,雖是礙著厲斗量在側(cè),不好多說,辭中仍頗有稱許。
李珣忙行禮謝過,不過此時他卻發(fā)現(xiàn)少了一個人,不由奇道:四師叔呢?不是說,星璣劍宗已答應放人了么?
清溟輕撫長須,臉上頗有些無奈:明璣還要留在星河幾天……不是天垣宗主不放,而是她要在道友死難之地祭奠亡魂,以示心意。此外,還要在附近尋找端倪,以期盡快找出兇手。
這種話李珣自然是不愛聽,但也不能表示出來。倒是一旁厲斗量聽了這話,點頭道:若能及時找出兇手,或許水鏡會盟一事還有可為……唉,人算不如天算,罷了!
他的心情顯然低落得很,這樣的情緒狀態(tài),倒和他宗師級的名聲頗不相符。不只是李珣,便是明松等人,也都有些驚詫。清溟卻是不動聲色,請厲斗量登上云輦,二人商量了約小半個時辰,厲斗量才先一步告辭。
而此時,李珣等人,也要回返宗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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